就像他自己一样。
沈霁青抬起头,忽然感到有冷汗从背后滑落下来。程姜已经洗完了碗,开始动作熟练地擦水池台。那台子自从沈自唯夫妇从这里彻底搬出去后就没人再用过了,客厅里沈自唯的钢琴也一样。但现在不一样:所有东西都开始被重新投入使用了,连院子里也被重新规整。
一切如同十多年前一样:一栋房子,三个人,一个奇怪的家庭。
他认为程姜和莘西娅属于他的家庭吗?
沈霁青想着,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又快又轻的声音。程姜在水池边直起身,解开围裙蓝色的搭扣,露出里面带着细小褶皱的乳黄色T恤衫。他似乎也听到了什么,茫然地回头,看向客厅的方向。
下一秒他们就谁也看不见谁了:停电了。
☆、chapter20
“我保证我这回把电费交完了。”
沈霁青一边说,一边坐在客厅正中的行李箱上,把拉链仔细拉好。程姜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
“真的没什么。”程姜说,“没关系……”
“不不,是我的问题。”沈霁青坚持,“我不知道你们冷湾那边是什么样的,但其实电费亏欠后,相关部门会发短信提醒,半个月再欠费才给拉灯。我总是忘,然后还忽略那些提示短信,这是非常不好的。非常非常不好。”
“我那天没有吓到。”程姜坚持说,“我也不是怕黑。”
“你有幽闭恐惧症吗?不对,停电那天不是封闭环境,但我也只知道这个了。总不会是小丑恐惧症吧?”
“没有。”程姜犹豫一下,“是维生素瓶子掉到地上……”
“维生素?”
“我有点不喜欢敲击的声音。”程姜终于承认,“就“咚”的一声之类,也不是害怕,就是会生理性地心悸一下。我真的没有怕黑,就是看不见东西,不想再撞到什么了。”
他看着沈霁青琢磨一下,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他把行李箱拽起来,满意地拍打几下,继续对他絮絮叨叨。
“除了点,水和气的存量我也都查过了,绝对够你们用到我回来。”他事无巨细地罗列,“我去挪威的时候钥匙你可要拿好,要是找不着了你就只能爬窗户回家了。你会开车吗?不会?那我给你看一下坐公交车去商场的线路图。你要在我们小区对面坐12路,坐6站下车,回来的时候记着咱们这儿叫永乐街站就行。如果要去医院的话就坐535路到儿童医院站下车,你自己去医院的话就坐41路到庆和医院站……算了我还是给你都写下来吧,你到时候坐车坐到郊区去就坏事了。”
他走到餐桌旁,找了张旧报纸在空白处写写画画起来。报纸空白处和边缘的空隙极小,令他轻易一连画满了六张。
“我还有什么没说的吗?我会忘事,你该提醒我。”
程姜把报纸接过来,摇了摇头。沈霁青的字很好看。
随后他又确认了一下时间,不出所料,五分钟内他们就要出门。
沈霁青终于被公司派来的车接走了。
莘西娅为此大哭一场,且因为她还听不太懂话,程姜没法明确向她传达“他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的意思。车开走了,程姜只能一个人艰难地抱着她从大道上回去沈霁青家,一路上都受到其他人对于大哭婴儿的注目。
*
莘西娅已经长了好几颗牙,足以应付各种传统婴儿辅食,因此程姜会给她做很多菜粥肉粥,米糊和鸡蛋羹。沈霁青离家后他的伙食质量明显降了下来,甚至到了“莘西娅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的地步。
他对各种粥格外感兴趣,尤其很喜欢一种虾粥,准备等沈霁青回来后也做成成人版本让他试试。
这个时候女孩已经近一岁。
她会站、会爬、甚至会歪歪扭扭地走上一小步,精力更是前所未有的旺盛。她哪里都想去,有时候程姜只要一走神,她就不知道爬到什么地方去了。沈霁青在的时候还能帮衬一二,而在他出差的期间,程姜就得一个人时时刻刻盯住她的动向。
为了方便她活动,程姜的工作地点从二楼搬到了客厅沙发处。
他在客厅中央铺满了垫子和抱枕,避免莘西娅直接接触在冰凉的地板上。莘西娅已经习惯了家里有两个人的时候,同时也似乎忘记了自己一路哭回来的经历,一边爬一边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
发现找不到的时候,她又该哭了。
每当发现一点她要哭的端倪,程姜必须赶紧扔下手头的一切事物,以安抚她为先。杂志社的杂志网页版对员工公开,程姜偶尔会看一看,对一个关于婴儿的心理学小故事印象深刻。曾经有一个公爵做一个实验:把一些刚出生的婴儿与母亲分离,单独放在一个地方,只提供必要的生存条件如奶水与氧气。理论上它们仍然可以好好活着,但它们无一例外全部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