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军报,仿佛重若千金,司城玄瑞捏之不住,从他的指间,滑落地上,原本意气风发的青年帝王,这一刻,仿若苍老十岁,仿若所有的精气精都被抽空,在叶公公的搀扶之下,退朝而去。面面相觑的朝臣们捡起地上的军报,只看了一眼,如晴空霹雳,人人都吓呆了。十月二十七日,燕王司城玄曦追击西启皇帝端木长安至青木谷,坐下马突然受惊,将燕王抛坠马下,端木长安身边亲卫绝处见生机,立刻乱箭齐发,之后护着端木长安仓惶而逃。而燕王司城玄瑞,因数日不眠不休,身心俱疲,在猝不及防下,死于乱箭之中!这怎么可能?那是烈炎战神啊,是东夏所有将士心中的神啊!他智计无双,他武艺高强,怎么会死于乱军之中?乱箭之下?可是,军报上写得清楚,那马突然受惊,而燕王多日战斗,早已身心俱疲。战事已经结束,已经大捷,已经把西启军赶出东夏,并让他们狼狈而逃,再不敢相犯。可是,这时候,燕王却以身殉国了。司城玄曦之死,让朝臣们无比震悚,无比悲绝,人人恸哭失声。接启宵帝旨,荆无言护送燕王遗体回京,但天高路远,遗体无法保存,所以,在路上,荆无言不得不请命火葬遗体,护送骨灰而回,据说,骨灰之中,烧出十五斤箭矢铁块。燕王骨灰回京之时,满城缟素,连启宵帝,都以白衣素服示人。京城里一片恸哭声,哭他们的战神陨落,哭燕王英灵。因燕王王妃早年出走,现燕王府中只有侧妃王氏,故燕王骨灰直接由启宵帝亲自恭送至琼楼,与历代功臣为伴,受世代香火。启宵帝下令,为悼燕王陨落,京城一月之内,不得杀生,不得婚嫁,不得着色!并追封燕王为一字并肩王,所有葬仪,以皇帝之制!烈炎战神,燕王司城玄曦,生时尊荣,死后哀荣,风光无二!燕王葬礼,满城轰动,万人空巷,人人都来祭拜,殡葬队伍所过之处,人人不自觉跟随,久久不散。没有人注意,在殡葬队伍经过天香楼时,二楼贵宾间里,有两人正居高而下看着,一个容貌清秀,眼神明亮,身段阿娜的女子,看着对面那个英俊丰伟的男子,轻笑着道:“你亲手制造了一个神话,又亲手打破了一个神话,你会不会觉得有些残忍,你看,那么那么多的人,在为战神哭泣,在为战神哀悼!”男子淡淡而笑,环住女子的腰,深情地道:“别去理什么战神了,太遥远,还是说说咱们的事吧!从今而后,我可是一文不名,一贫如洗,你还肯嫁给我吗?”女子轻笑,斜睨他一眼,道:“别在我面前哭穷了,谁不知道你当年的资产,虽然大部分用作军资,但剩下的小部分,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男子苦着脸:“那要看和谁比了,谁让我要娶的老婆,是天下最大商号的少主呢!”……两人声音渐小,贵宾房中,温馨一片。远处,殡葬队已经走过,丧乐声声,带着战神的殊荣,渐行渐远……中兴六疏东夏新君登基,举国臣服,内乱平息,此事自然也传到西启,端木长安听到这消息时,眯着眼睛,眼里精光闪现,却又高深一片,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想,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呓语般地道:“一场公平之战,足慰平生。我用十年时间,换你永远消失,这笔账,不亏!”他眼中一片厉芒闪过,声音冰冷而自信:“十年之后,没了你的东夏,还不一样是我西启囊中之物?”不论是西启军,还是东夏军,都进入紧急备战状态。而云霄与司城玄曦,在这西防军营,更是忙得连见面也难。不过,两人早已心意相通,即使不能见面,想起彼此,心中仍然是暖暖的,软软的。端木长安的算计,他们一样清楚,这一战,是决定性的一战,要么,败亡,给东夏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缺口,让西启军耀武扬威,使东夏岌岌可危;要么,一战功成,将西启军彻底驱逐出去。十年,此战若是功成,可保东夏十年无虞;若是败,后果难料。荆无言已经醒来,在顾冰岚的照顾下他恢复得极好,自然不用送走,他又恢复白衣纶巾,谈笑从容的形象,和司城玄曦制定东夏的布防,以及设伏之地。顾冰岚带着四海帮的帮众,加入到镇西军右翼军之中,情已定,心已安,哪怕是这样的环境中,哪怕是大战将至的压抑气氛之中,顾冰岚这个杀伐决断的女子,让四海帮众真正见识到他们帮主柔情似水的一面。荆无言曾经问过她,战事一起,谁也不能保谁周全,希望她能带着四海帮众离去,毕竟,守家卫国,这是将士的责任,却不是江湖人的。顾冰岚却安静地回了他一句,有他的地方,不论多么艰苦,她都不会在意;有他的地方,不论生死,她都追随!荆无言在感动之余,却也感慨,这是顾冰岚与云霄的不同之处,顾冰岚什么话都会说,心里想什么,口中便会对他说什么。但是云霄是含蓄的。一个热情奔放,一个含蓄内敛,两个女子,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一个,是他曾经爱过的人,一个,是他今以后要用心呵护的人。荆无言觉得,他的人生很圆满。十月十五,东夏与西启军在崇昌岭正面对接,这是一场载入史册的大战,东夏烈炎战神司城玄曦,聚燕州军,镇西军,新募之军共计六十万,与西启皇帝端木长安亲征之军八十九万,在崇昌岭两国交界之地,各出奇谋,征战不休。这是势均力敌的一战,两军统帅,都是从战场上千锤百炼的人物,两国将士的信仰和崇拜对象。两位战神,如此短兵相接,谁会胜?谁会负?到底哪一国的战神更加厉害?如果说之前无法比评,那现在,就是以实力,以战事,以真正的交战来决定胜负的时候。他们不是为了个人的胜负,但是这一战之后,必然会有高下之分。国与国之间,寸土必争,寸土必守,在攻与守之间,原本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与此同时,京城,启宵帝也正进行着一系列针对东夏现状进行改变的新举措。御书房的书案上,放着一份薄薄的书册,那书册目测只有一指厚,但是启宵帝却视如珍宝,十分重视,甚至在翻开书册之时,他会先焚香,净手,然后才虔诚地翻开。书册扉页上是四个篆字:中兴七疏。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得出这份薄薄的书册,全是手写,线装。此疏事关治国,自然不会印制得满地都是。这份中兴七疏的来历可不简单,当日,一心复国的原胶东八皇子西门文思念念不忘他当初来到东夏的目的,既然找不到治国疏的原本,那就找治国疏的主人。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因为曾是司城丰元的近臣,他在东夏的皇宫中待的时间可不短,而且,找到一些顾云山留下的字画,虽然极为稀少,但是,他却凭借着这些字画,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从而确定顾云山并没有死于存保帝之手,而是避地隐居了。他动用百忍堂的力量,大范围大规模地查找,这么一查就查到了一些痕迹,湖州的某个地方,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然后,他派百忍堂的杀手们去劫掠居住在湖州昭阳县云隐村的云青婉。云青婉,在六岁之前,有另一个名字,叫顾芸。她,正是顾云山的女儿。顾云山化名云山古,隐世避居十年,可是他的女儿却爱上了蓝成宣,而蓝成宣必然是会走仕途的,所以,当嫁出女儿后,顾云山便再次化名云重山,开始从商,建立了云家商号。西门文思的一举一动,全在司城玄瑞的监视之中,他一动,司城玄瑞的人马也动了,一个劫掠,一个救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百忍堂的杀手们虽然身手了得,训练有素,但是,司城玄瑞动用的,是他的隐藏力量,更是不容小觑,所以,云青婉被司城玄瑞的人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