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很平静,很温柔,可是,却让人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她越平静,却显得凄然,越温柔,越让人心酸。云霄觉得心中好像堵着什么,她已经不止一次问过孙烨,对于少主重视的人,孙烨自然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荆无言就是不醒。经过孙烨的调治,这三天里,荆无言的伤势才算是彻底稳定下来,云霄对于朋友,是从来不吝啬的,云老爷子从长青雪山药王手中弄到的并送给她的药,她直接交给孙烨来治荆无言。他受的伤不但有内伤,还有外伤,最重的就是被玄铁重箭对穿的那道伤口,幸好当时他跃起推开司城玄曦,快扑倒时所伤,所以那箭伤是从后背穿到前胸靠肩头处,不是要害。白玉续肌膏治理外伤十分见效,可他的内伤也很严重,又经过四天的逃亡,伤上加伤,失血过多,却没有那么快治好。虽然现在是战时,物资并不充裕,司城玄曦和云霄还是想尽办法找来可以补血的药材和食物,熬煮之后,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去。现在荆无言的伤势已经稳定,除了不醒,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不醒就是大事啊,尤其是孙烨说,他的某些身体机能被破坏,救治不及时,一辈子不醒的可能都有。云霄鼻子酸酸的,她走了进去,顾冰岚冲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轻点,别吵醒了荆无言。云霄默默地走上前去,默默地抱住顾冰岚的肩,她眼眶湿润,又是难受又是心疼,可是现在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顾冰岚本来是爽朗率性的江湖儿女,什么时候见她这样过,这样的无助,这样的凄然,这样的心酸,却又这样的无奈?司城玄曦也走了进来,他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良久,才道:“对不起!”如果无言不是为了陪他去探营,就不会被追杀,如果无言不是为他挡灾,就不会伤成这样子。顾冰岚凄然一笑,幽幽地道:“何必说对不起?他的心意我知道,他宁可自己有事,也不会愿意你有事。他是那么那么好的人,专一而执著,却一直隐忍克制着自己的内心。这是他的选择,我既不会怪他,也不会怪你。再说,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怪他,去怪你呢?感情的事从来都来不得丝毫勉强,我有爱他的自由,他有爱别人的权利,现在,能这么近距离地守着他,能这样天天看着他,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还有救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却让人难以回应,感情的事的确是无法勉强,哪怕她再漂亮,再有本事,她也没办法让别人爱她。哪怕她再洒脱,再率性,可是一陷入感情的泥淖里,她也一样心伤心痛。荆无言他温和亲切,温润如玉,风度潇洒,他对她也很好,可是,这种好,是朋友式的,因为他心中始终有一个人。顾冰岚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无奈。虽然她不怨恨云霄,也不怨荆无言,只怪自己认识他太晚,认识他时,他心中已经住了别人。可是,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这种难以割舍的感觉,却驱之不去。云霄想了想,拿出剩下的那颗雪莲丹,她默默地递给顾冰岚,轻声道:“孙烨说,这雪莲丹对他的身体恢复有好处,上一颗丹药的药性应该已经全部吸收了,可以再喂他吃下这颗了。”她本来是准备让孙烨拿给荆无言服用的,但是现在,她觉得顾冰岚比孙烨照顾得更好。更重要的是,上次孙烨听说她要把这唯一的一颗拿给荆无言时,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在孙烨眼里,少主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有这颗雪莲丹在,少主身边就等于有了一颗保命符,怎么能全部用掉呢?至于荆无言的伤,他可以再想办法。顾冰岚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接过来,她是四海帮帮主,自然有见识,知道雪莲丹可不是普通的药。这种有价无市千金难买的东西,如果能让荆无言服用下去,对他的伤一定有很大的好处。她并不知道之前荆无言已经服用过两颗了,好在这雪莲丹多服也没有什么副作用。云霄看着她眼中微微的血丝和黑眼圈,忍不住道:“冰岚,无言的伤已经控制住了,你休息一下,再这么下去,你会吃不消的!”顾冰岚摇摇头,道:“我不累!”她苦笑,道:“让我为他再多做点什么吧,也许,等他醒来,他又是那个可望不可即的荆无言了!”这一句话中包含着多少心酸,又包含着多少期待和无奈,实在是语言难以形容,云霄心中酸酸的,她不再劝,只是用力抱了抱她,然后在她耳边极轻地道:“你放心,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寻到能治他的药。”她想说的是,他为了她的幸福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他若身死,她也就没了幸福可言,因为,她的一生都不会心安,她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的幸福。司城玄曦没有说话,但是,这时候,司城玄曦和云霄想的是一样的。治好荆无言,是第一等大事。两个人离去时,心中都沉甸甸的,云霄再次问过孙烨,如果要荆无言醒来,需要做什么。孙烨在犹豫再三,终于有些无奈地承认自己学艺不精,说除非长青雪山药王亲临,或者,寻到生死人肉白骨的龙兰天香紫灵芝,才有可能治好他。云霄立刻给云家商号和自己的商号发了消息,悬赏求龙兰天香紫灵芝,她甚至特别派李沣给爷爷送信,询问长青雪山的药王所在的地方,她要和司城玄曦亲自去求药王来给荆无言治伤。同时,司城玄曦也把身边的暗卫和侍卫遣出去一大半,同样是寻医寻药。西启军营,端木长安在和于子林下棋,于子林的脸已经成了苦瓜,陛下这是虐他有瘾么?他已经连输十七局了,十七局啊,输得他都想捂着脸落荒而逃了,可是陛下却兴致勃勃的,好像赢他是世上最开心的事。于子林就不懂了,他们是来征东夏的,不是到这里下棋的啊,前天下了一天,下得他头昏眼花脑袋一团糊糊;昨天又下了一天,下得他简直是手脚冰凉四肢无力;今天,今天难道又要下一天吗?他宁可去打仗啊。不就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攻破隆息城,攻破燕州直捣东夏京城,明明出征之初,陛下的意思也是这样的。可是陛下却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令人摆棋,对他说:“你下赢一局,立刻领兵攻城!”然后,他就一直输啊输啊输,没有赢过一局。于子林满腹怨念却不敢有丝毫表现,下棋下得越来越臭越来越烂,额头汗珠滚滚,端木长安却视如不见。终于,端木长安又一次道:“你输了!”于子林简直像听到仙音,一边擦汗一边道:“是是是,臣输了,陛下棋艺精湛,臣不是对手!”端木长安悠然道:“再来一局!”于子林快哭了,天知道连下三天棋,他现在闭着眼睛眼前就是那黑黑白白的小点点,再这么下去,他这把老骨头非死在棋盘上不可,他也算乖觉,知道自己前天的提议让陛下恼了,陛下这是在惩罚他呢,他赶紧跪下,苦着脸道:“陛下,臣实在不能再下了,臣已经头晕眼花,头痛欲裂了!”端木长安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要去攻城吗?一局也没赢,怎么攻城啊?”于子林赶紧道:“陛下神机妙算,早有谋划,臣愚钝,出言无状,陛下念老臣一心报国,请恕老臣之罪!”端木长安把手中的白纸抛进壶里,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坐下说话!”于子林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却不敢坐,这三天棋已经下得他头发一把把地掉,胡子一根根地被薅下来,他怕一坐下,惹得端木长安不高兴,再来一局,那他还不如自杀了算了。端木长安笑眯眯地道:“于将军,征东夏最大的障碍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