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宵露笑道:“先去吃了早餐再说!”他们走到前院,客栈里倒也有早餐,不过是一些白粥和咸菜,另有一盘馒头。白粥咸菜白送,馒头是要钱的。时封快步走过去,很勤快地为荆无言和蓝宵露添好白粥,便站在一边。蓝宵露道:“你怎么不吃?”时封又是一怔:“你是老板,我怎么能跟你们一起吃?”蓝宵露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规矩,一起吃了吧,吃饱了好赶路。”时封推辞着,最后捧了一碗白粥到一边吃去了,蓝宵露见他执意,也没再勉强,荆无言看她和时封对答,只微笑不语,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时封一口气喝了三碗白粥,吃了四个馒头,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碗,蓝宵露心想,难怪他这么瘦,想必难得吃一次饱饭。结账退房后,不等蓝宵露吩咐,时封便去马厩里牵来了两人的马,殷勤而勤快。蓝宵露本来想给他买马的,但市集没开,他又坚持自己可以跟在马后跑,蓝宵露也记挂着早日到西启可以早日回来见娘,便不再坚持。刚开始她还担心时封跟不上,但看他始终在马后一米处,她加快速度,他仍然是相隔那么远,她放了心,便不再顾忌,打马赶路。荆无言仍是与蓝宵露并绺,她快他快,她慢他慢。他也留意过时封,时封的步子矫捷,中间却并没有包含什么轻身功夫,这让他极是意外,不知道他没有内功,也没有轻身身法,是怎么做到快如奔马的。在中途休整小憩的时候,荆无言还没问,早已经十分好奇的蓝宵露已经问出口了:“你怎么跑得跟马一样快?”时封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道:“练出来的,我以前靠打猎为生,我能追上奔跑的兔子!”蓝宵露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一个人徒步能追上兔子,那速度放到现在,可是个长跑健将了。时封道:“打猎的时候,有些猎物可狡猾了,稍有一点动静就警觉了,跑了,我在山里可没少练,又要跑得快,又要跑得没声音。”蓝宵露道:“这不就是轻功?”时封懵懂地道:“什么轻功?”蓝宵露看着荆无言一笑,道:“就是一种跑得很快的本事!”时封恍然道:“真的吗?那我也算有轻功了。”“猎户也要交税吗?”“要交!”“时封,你既然是猎户,为什么又会去抢劫呢?”时封面上现出一些羞惭,嗫嚅道:“刚开始我没有加入秦安他们,是他们找我,说我跑得快,走路没声音,要我去下迷香,客人保准都不会察觉。我本来也没答应,但是去年大雪封山,我实在是什么野味也打不到了,只好跟着他们。秦安就是长得凶,人不坏。他去年整整给城东的刘财主做了半年工,还被刘财主逼要饭钱,他不服,顶撞几句,被刘财主赶出了门,家里唯一的老娘生病,也没钱看病,就眼睁睁地看着病饿死了,他心中难受啊,后来想着反正没有出路,就抢吧,和几个被刘财主欺负的人一起抢了刘财主两袋白米,之后就回到焦土镇,打过往客人的主意。咱们都是没办法才走这条路的。”“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你们好好给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蓝宵露看着时封,郑重地承诺。时封点了点头,看着蓝宵露,一脸感激:“路老板,你们是好人,你没把我们送官,我们都欠你的!”蓝宵露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心中可没把自己介定在好人这个层面上,不过不是坏人而已。昨天的处理方式,也是从商人的利益出发,像荆无言说的,宁可多条路,不想多堵墙。主要是不想结仇,因为这条商路如果通了,这条路必须要畅通才行,任何的损失都会有难以控制的后果。现在面对时封感激的眼神,她打着哈哈道:“什么欠不欠的,这事别再提了。离下一个市集还有四五里路,你还要辛苦一下,到了那儿,给你买匹马!”荆无言道:“不!”蓝宵露一怔,道:“怎么?”荆无言道:“不用买马,去买辆马车。你不能再骑马了!”徒步追马蓝宵露知道坐马车肯定要慢很多,原本是计划明天再坐马车的,她忙道:“我没事!还是买马吧,三人三骑,快一点!”荆无言清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与她目光相接,便柔和下来,温声道:“别逞强!”蓝宵露还想说什么,时封道:“我会赶马车,如果路老板你赶时间,我可以把马车赶得又快又平稳,虽然比骑马慢一点儿,但是绝对慢不了多少!”荆无言缓缓点头,道:“就这么定了。”蓝宵露道:“好吧!”这一路,荆无言极少要求她怎么样,这次这么坚持,也是考虑她骑马太久,会伤了腿。他处处为她考虑,她又怎么能毫不领情。昨天的药虽然有效,但旧伤新伤下来,毕竟还是太累。如果有马车就不一样了,马车里面可以休息。要是时封真有能把马车赶得又快又稳,倒也不担心这半天会落下多少路程。她突然有些发呆,一路走来,荆无言对她,既亲近,却又保持着距离。她明白是什么原因,因为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她已经是一个有夫之妇。可是,那个名为她丈夫的人,却不知道在哪里,而她,也仅是为了摆脱那个身份的桎梏,所以用回门的借口,偷偷出走的方式,来走这一趟。他的事,她不关心,她的事,他也不会关心。他在意的,是她背着这样的名份,若有行为不端,会给他惹来麻烦,却不会在意她的安危,她的伤痛;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背着这样的名份,是他强加给她的,所以她心中有怨,却因为自身力量的薄弱而不得不承受,可她又不甘,仍然希望拥有自由,现在,她就是在为自己将来的自由而努力。她又何尝在意他在做什么?两个人,原本互不相干,却因为一纸婚书绑在一起,可是那婚书,既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当她骑着马,两条腿从膝盖以上都磨破皮,咬牙支撑的时候,他应该灯火明亮的房间里,惬意地享受着王娴婷细致的服侍。关心她的,只是身边亦兄亦友的荆无言。她曾经想,如果当初她不是被顾飞抢走了救命的安全绳,把她推向那群猴子,让她对爱情绝望,也许在这个世界,她会喜欢那么优秀那么英俊那么出色的荆无言。但是,一埋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会再相信爱情,也不会再奢望爱情,更不会去爱上别人。她不喜欢京城,因为京城里,留给她的美好记忆并不多。蓝府,让她感受到的,只有冷漠和互相倾轧的扭曲的亲情。京城里,还有一个她不想再见到的人,哪怕那个人曾经许她美好的前景,她却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得到的画饼而已,他亲手掐断了她对爱情的美好期望,她又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在同一个人手中跌两次?至于燕王府,这更是让她充满怨愤的地方。皇权之下,凭什么要叫她成为牺牲品?一个名份,夺走她的自由;一个名份,就塞给她一个陌生的丈夫;一个名份,就让她只能在一个庭院深深的府邸里扮演一个她讨厌的角色!那个名份,她一点儿也不希罕。那个人,几次三番找她麻烦,挑她错处,她更是不屑。那种争宠的戏码,求宠幸的心愿,压根不会从她心中冒起,她只想赚钱。赚钱是她的目标,却不是她的目的。她要用这个目标,去达到她的目的。她的目的,就是去一个别人都不认识的地方,陪着娘,尽享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