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蓝素樱嘴唇颤动,好片刻才说出这句话来,她似乎很冷,说这话时,声音也显得有些支离破碎。可是她明明穿得很厚,那衣服的质地也极好。蓝宵露一脸无辜地道:“大姐在说什么?我做了什么?”“我盗用别人字画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大姐盗用别人字画吗?那些谣传难道是真的?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大姐,你盗不盗用别人的字画,与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才听到谣传不久,就随我娘去了湖州。我哪有空啊?”蓝素樱这些天一直关在院里冥思苦想,却想不透这件事还有谁能做,她曾经去看过紫苏,可是紫苏知道得也很有限,但是这件事折磨得她快疯了,她必须弄明白,到底是谁在暗中给她使绊子。从小到大,她智计过人,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算计过,而且,还把大好一桩姻缘给弄没了,受人耻笑。蓝宵露走到秋千架上坐下,架上冷,全没有夏天的惬意,蓝素樱本来是坐在架上的,但是架不住那冷,只好站在这里等,等到腿都麻了,才见到蓝宵露进来。但蓝宵露坐着却适意得很,她甚至伸出纤白的手,握住秋千的铁链轻轻荡了起来。蓝素樱不能确定了,可是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蓝宵露摇摇头,道:“大姐,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能散播出这样的谣言;有这样的本事,改变一些事实吗?母亲禁止我出府,整个府里想必都知道,就算我有这个心,难不成我还能飞出府去不成?”她的确不能飞出府去,但是她能翻出府去,只是现在,她可不愿意承认。蓝素樱喜欢玩阴的,算计别人时候心里很爽,自己吃了一点亏就到处找源头,赢得起输不起吗?出来江湖混,迟早要还的!蓝素樱看着她一脸的无辜,而且她说得合情合理,心中顿时更边迷茫。她盯着蓝宵露看了良久,终于在又冷又累中崩溃了,一行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双手抱住头,痛苦地蹲了下去,流泪道:“三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第一次见她,她高傲而优雅,处处体现着贵女气派;第二次她到府里来,像朵受了委屈的小白莲,楚楚可怜;这次,她居然还声泪俱下!这演技,够高的啊。蓝宵露刮目相看,不要怪她没有同情心,她一直觉得,同情心只用在值得同情的人身上。如果蓝素樱不是自己身遇困境,遭遇退亲,也和自己一样被人耻笑,她哪里会出现在这里,哪里会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一副样子?她会一直站在远远的地方,高高的俯视着她,看她卑微的挣扎,看她无奈地哭泣,看她无助的眼神,无动于衷,或者还会带着看戏的心态,在远远的地方冷笑。或者,放下一块石头。蓝宵露一只脚撑在地上,阻止千秋晃荡,放轻了声音,道:“大姐这是怎么啦?”“你故意的吗?我的事你会不知道?罗家,罗家已经退了亲了了,我,我和你一样,被人耻笑!”蓝素樱看她一脸询问,心中又羞又恨,又恼又怒。“大姐,事已至此,你这样伤心难过又有什么用,为什么不想想,真正能害你的人是谁?”蓝宵露淡淡地道。蓝素樱的哭声顿时停了,她扬起脸来,看着蓝宵露,道:“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你!”“为什么?”蓝宵露满脸无辜。“三妹,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变得太多,你的性子,还有你的胆量,你的处事方法,甚至你待人的时候,你不是以前那个胆小的三妹,你聪明,你失贞后,母亲本来最讨厌你,可是现在,她被你哄得多好,连在园中走走,也要你相陪;大哥那个人,除了二妹,她从来不会把咱们庶出的放在眼里,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看重你;二哥那个浪荡子弟,在府里那就是个小霸王,受他欺负的还少吗?可他在你面前服服贴贴的;就连二妹,一向心高气傲,对你也高看两眼。只有你有这个本事啊!”蓝宵露淡然笑道:“那你就以为是我好了,如果你觉得我能百里之外操控,你觉得我可以不出府门就做到一切,你认为凭我一个孤弱女子,毫无助力,就能直通军营。大姐,我是人,即使我生活方式改变,性格有所改变,我也变不了神。”蓝素樱微仰着头看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几分抽泣,蓝宵露如果不是早知道她的为人,几乎都要被她这副样子欺骗,只听她睁着泪眼,吃惊地道:“直通军营?”蓝宵露哂笑道:“大姐,我可是听说,罗小将军一直在军营,一个月也难得回府里一次,罗老将军纵使在京中,但那些文墨场上的事,他一个勇武将军,也不会听到。如果不是有人直通军营,这事罗小将军怎么可能会知道?”“三妹,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你能告诉我吗?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不要叫我乱猜?”蓝宵露不想使坏,纵使蓝素琴数度咄咄逼人,口出恶毒的话语,她也不想点破,只是道:“大姐是聪明人,你何不自己猜猜,你连我都能怀疑,不能怀疑别人么?我没有舅舅姨妈在京城,是个失贞被退婚之人,也没有有钱有势的夫家。而且我自顾不暇,实在不愿意为别的事伤神费力,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言尽于此,大姐既不肯进去坐坐,那我也不勉强了。大姐自便吧!”她下了秋千架,径自往内院门走。僵立当地的蓝素樱在这几句话里,蓦地一惊,舅家,夫家?有这两个条件的,不就是蓝芙蓉与蓝素琴吗?她颤声道:“你是说,是二妹,或是四妹?”见蓝宵露停下脚步,她脑子里一闪,急声道:“二妹许嫁太子,是太子妃,舅家姨家又是显赫的京官,但是,她自以为嫡出,高高在上,从不把我们这些庶出放在眼里,她是不屑于对付我的;那么是四妹,四妹舅家姨家虽然没有二妹外祖家这么显赫,可也是京官,而且嫁的是四皇子。四皇子,四皇子,他是京畿军左大营参赞,而罗万松,正是在左大营中……”蓝宵露脚步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往前走,这时正要去推二院的门,蓝素樱急了,嘶声道:“是蓝素琴,是不是,是她,一定是她……当初她能为了夺你的未婚夫殷奇志,和殷奇志苟合,又定下毒计害你,还想嫁祸于我,是我事先得到消息,没有上她的当……”蓝宵露的手已经按上院门,听到这里,她顿住了,当初这件事,蓝素樱果然是知情的,她明明知情,却毫不透露半点消息给她,明知道她中计后是什么后果,却只把自己置身事外,见死不救甚至在一边看热闹。这时,她对蓝素樱,更无半分同情。这世上,恶毒之人遭遇恶果,这不过是因果报应,她无意害人,也不想去理会那些勾心斗角中的胜负。至于确定害她的人是蓝素琴后,蓝素樱会怎么反击,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都不是好人,谁占了上风,谁落了下乘,全与她不相干。走进二院,蓝素樱没有跟来,想必这时候,她已经因为那个消息而呆住,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再说,她来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看二夫人或在清羽院里求得什么安慰,只是在恼恨气怒羞辱之中,急于找到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让自己的心逃脱的借口。有了这个借口,她盗取别人的作品署上自己的名字,就成了很小的小事,而那个把她的行为揭露的,让她被退婚的始作俑者,就成了罪魁祸首。人对自己的过错,总是很容易轻易原谅,对于别人的过错,却觉得不可饶恕,何况是蓝素樱这样的人?二夫人房里,暖炉里火冷烟熄,旁边还放着一些无烟炭,但没有生火,二夫人也不在房中。蓝宵露意外极了,这天气已经透凉了,娘不在房中,这是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