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很大很大的官!”蓝宵露恍然地点了点头,冲那哈元纬道:“那这位书吏大人来到云隐村,是有什么指示呢?”哈书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扫过云隐村的村民,落在蓝宵露的身上,这个小小的少年,竟然向他问东问西的,他没好气地道:“去去去,谁家的孩子,本书吏可没心情陪个小孩子耍。我说老头,快把那什么路三叫来。”“你找路三干什么?”“自然有正事!”书吏答完,回过神来,瞪她一眼,“小孩子乱插什么嘴?你当你是路三呢?”蓝宵露笑道:“不巧,区区在下就是路三!”“你?”哈元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脸不信,鄙夷地道:“就你这个小破孩?”“有志不在年高嘛!”“丝绸厂是你办的?”蓝宵露笑笑,道:“正是!”哈元纬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转,眼中闪过一抹奸滑之色,道:“既然你就是路三,那我找的就是你了。”他脸一沉,喝道:“路三,你好大的胆子!”哈元纬的突然变脸让几个村民吓了一跳,荆无言带来的人毕竟见多了世面,倒还镇定。蓝宵露面不改色,淡淡地道:“在下哪里大胆了,还请这位书吏大人告知!”哈元纬指着那片厂房,又指着蓝宵露,威风八面地道:“你知道这房子是谁的吗?这是官府的,你知道这片地是谁的吗?也是官府的!你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霸了别人的地开厂,占了别人的生意,居心不良,还这么理所当然,我看你是有得苦头吃了!”“这房子和地不是云隐村的吗?我花钱买地,开办丝绸厂,已经在工部局报备过了,怎么现在倒成了占了别人的生意,霸了别人的地?而且,还是占官府的地?”“大胆,这地谁有胆子卖?官家的地,哪里能容私相买卖?”哈元纬见蓝宵露不卑不亢,心中的火一阵阵往外冒,一般人遇到这情况,不是该赶紧递银子陪笑脸讨好的吗?这小子果然是乳臭未干,太不懂事了。“官家的地?这有何说法?”“当初这丝绸厂可是官办的,虽说后来暂时闭厂,那也还是官家的,哪里能容你一个老百姓擅自买卖?”哈元纬翻了翻白眼,几年前,就是他在姐夫县令旷兴思的授意下,以官家的名义开了这个丝绸厂,既然是以官家的名义,那就一切好办,征地,征民夫,几乎是强抢。厂子果然建了起来,还像模像样,可他哪懂得什么管理,不出两年,亏得精光,坑苦了云隐村人。当初老村长要告到周阁老那里去,周阁老虽然是个告老还乡的官,但到底曾经是京官,这事可大可小,旷兴思令他把这件事妥善处理。他急于脱身,便把地契留下,以地契厂房一应东西来抵工钱。听说有人买下了地,报备了工部局,要重开丝绸厂,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来讹一把,云隐村那帮屁民,当初被他搜刮两年一文银没付,也没见有什么行动,这次还能翻上天去?老村长气怒地道:“官字两个口,欺人太甚,这地本来就是云隐村的,当初官府强征建房,还欠下云隐村村民两年工钱,留下地契抵债,哪里管老百姓的死活?现在还要抢了地去,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时,幼蓝已经捧着个小匣子匆匆赶来,蓝宵露接过匣子,拿出里面的一叠文书,地契,工部局的文书,所有的手续一应齐全。蓝宵露拿着在那哈元纬面前晃了晃,又放回匣子,淡淡地道:“哈书吏,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哪项不齐全?哦,我忘了,哪项齐全哪项不齐全,也轮不到你来管!”她扶村长退后,微微笑道:“村长爷爷,您言重了,王法是有的,一个小小的县衙书吏,还代替不了王法。您别以为从县里下来的,都是什么官,有些人啊,就是喜欢装,其实啥也不是!”这话一出,哈元纬的脸顿时黑了,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讽刺意味明显,而且,她说得这么有恃无恐,却并不像少年的人的无知,尤其她的神色,镇定自若,从容不迫,难不成这次讹错了人,这小小少年,看似不起眼,却背景深厚不成?:皇上打太极这样一想,哈元纬倒不太敢放肆了。蓝宵露对哈元纬道:“这里是私人地方,这位哈书吏,你可以走了。如果你不服气,或是有什么疑问,在下没兴趣给你解答,不过,我想知州卜大人应该可以给你解释清楚。”“你,你到底是谁?”言下之意,连知县大人也不在她的眼里,她难道和知州大人有渊源?蓝宵露轻轻一笑,道:“哈书吏,听说你已经是很大很大的官了,但我这人迷糊,也分不清官大官小,这湖州人杰地灵,听说大小官儿都不少呢。在湖州城南,有座周阁老府,在下很好奇,到底是你的官大呢?还是周阁老的官大呢?”荆无言微微吃惊,她竟然知道周阁老府?是巧合呢还是别有所指?目前司城玄曦可是在周阁老府里,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听到这话的哈元纬也是大吃一惊,那周阁老可是个清官,在朝在野都有名,当初正因为老村长扬言要告到他那儿,姐夫二话不说,立刻勒令他马上安抚处理,不能出乱子。没想到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瘦小的少年,竟然和周阁老能扯得上关系,他的脸顿时白一阵红一阵,强自镇定下来,才道:“我当然会去问的,别以为抬出周阁老,你就有理了。我还会再来的!”说着,带了那几个狗腿官差,一溜烟地走了。蓝宵露看也没看那些人一眼,对围观的村人道:“大家各自散了吧,没事了!”老村长本来捏了一把汗,既怕那帮人信口雌黄拿地契说事,让他这个村长在蓝宵露面前有欺骗嫌疑;又担心蓝宵露吃亏。现在见蓝宵露三言两语就把那帮人打发走了,他们去的竟然比来得更快,心里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心想云先生的外孙女,果然不简单。等众人散去了,蓝宵露才道:“荆大哥,你匆匆从京城里来,想必也累了,先休息去吧,一会儿回来头参观参观!”荆无言笑吟吟地道:“不过几个时辰,倒也不累。路兄弟,为兄倒不知道,你竟然认识周阁老!”蓝宵露狡黠一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认识周阁老?”荆无言仔细一想,她虽然提到周阁老,好像的确没有承认过她是周阁老什么人,眼神闪动间,他笑道:“难不成路兄弟只是吓吓他们?”蓝宵露不在意地一笑,道:“他们可是仗着官府的身份,我若不吓他们,难道还让他们欺负了去,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孝敬上去不成?”荆无言想想哈元纬的样子,不由好笑,道:“说的也是。但是,如果他们真去问了,得知你与周阁老其实没有关系,不过是借他的名头吓走他们,他们怎么会放过你?”蓝宵露侧头一笑,狡黠地道:“这丝绸厂,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产业,小问题我能处理,大的问题,不是还有你和那神秘的三老板吗?”“你呀……”荆无言一时不知道该笑该嗔,她说得理所当然,他一想,可不是,同样身为老板,这些事情,他们自然不会袖手,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必正因为这样,她才有恃无恐的吧?或者从她想要建厂之初,拉上自己来投资,这种现状也在考虑之中。她阴差阳错地提到周阁老,几乎连他要认为她与周阁老有渊源。他却不知道,买下厂子之后,蓝宵露经常去拜访老村长,把当初的情形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听说老村长提到要去周阁老处告状,那帮人就丢下地契走了个一干二净,想必他们是忌讳周阁老的。今天事发突然,她才不得不唱了一出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