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血的样子极认真,极专注,一络头发垂下,垂在耳边,绿衣青年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侧脸,发现这小丫头长得还挺清秀的。蓝宵露用力一推,一股红血从伤口涌了出来,绿衣青年啊地叫了一声。蓝宵露松了口气,笑道:“终于知道疼了!”刚才乌黑的伤口处已经恢复肉色了,不过有点白,本人流血过多的原因,绿衣青年的脸色也有点发白。蓝宵露更是累得很,这时候如果有药直接敷一下,或者有火柴头之类的东西,能把毒除根,但是御花园里绿色植物不少,治蛇毒的却没有,火柴头之类的更是只能做做梦。蓝宵露叹了口气,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虽然万般不情愿,还是伏下身去,嘴贴着伤口,用力吸了两口。这时绿衣青年腿上的知觉已经恢复,只感觉两片温暖温软的唇贴在他的腿上,接着一阵清晰的疼痛直冲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汗水淋漓之中,却有一种极奇怪的感觉,痛则痛已,心里竟然并不恼怒。蓝宵露边吸边把血吐在地上,这颜色,红的,该是不碍事了吧?她眼光四下睃巡,他那件外袍叫她给烧了,总不能从他内衣上再割两道吧,还好,她也有手帕,救人要紧,于是赶紧的取了出来,给他把伤口包扎。她的动作极快又轻,伤口绕了打了结,绿衣青年已经从疼痛中缓过来,哑声道:“谢谢!”刚才的疼痛他除了刚开始猝不及防时叫了一声,后来一直忍着,忍得辛苦,这时候出口,声音都变了。“谢就免了!”蓝宵露刚要站起,正好一阵清风吹来,她闻到一股幽幽的香气,那香气清淡好闻,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和爷爷上山,爷爷想抓一条乌梢蛇来给村子里的王大娘治病,当时,爷爷在一个地方撒上类似的粉末,那粉末的香味和这香味极是相似。她的目光搜寻,终于看到绿衣青年腰上系了一个香囊,她一伸手把香囊扯在手里,打开一看,脸色一变,一扬手,远远地扔了出去。绿衣青年道:“你干什么?”他虽然习惯蓝宵露没大没小地把他的匕首夺去,帕子抢去,还任由她在他怀里摸来摸去找东西,还是对这奇怪的举动不满了。“这香囊里有引蛇的药。看来,那蛇真是冲你来的!”绿衣青年皱皱眉,他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为什么有人要对付他?更奇怪的是,他的随丛只是帮他拿份礼物,怎么这么久还不来?:不求无价宝,愿得有情郎蓝宵露也不多说,她可不想惹事,也不想承他的情,更不想卷入他的恩怨纠缠利益斗争里,当下淡淡一笑,道:“刚才我在这里生火给匕首消毒,应该能引人过来。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还得注意,这蛇毒太厉害,怕是毒性未清,离开后还是找个高明的大夫给看一下!”“你去哪里?”看她转身要走,绿衣青年急了。蓝宵露把他的匕首捡起来递给他,在他面前蹲下,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道:“你可以慢慢往外走或是等人来救,记住,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没有帮过你,你也不记得我!”说着,转身顺着小径向外走,她心里着急,脚下走得飞快。吸取刚才总是走不出去的教训,她不再看路,只是盯着太阳的方向笔直地走,此时太阳西斜,她往西走,等走出这片之后折向向东,应该不会有问题。走了一段路,突然见前面一群宫女太监侍卫脚步匆匆而来,像在寻人,见着她,有人喝问:“你是哪个府里的丫头,怎么乱跑?”蓝宵露急忙行礼,一脸可怜加害怕地道:“这位公公,我是刘御史府的丫头,我家夫人和小姐在向晚亭,我刚才去方便,结果迷路了,请公公指点!”这公公一听是御史府的丫头,脸色缓和下来,指了方向,道:“顺着这条路走,可以一直到向晚亭。”蓝宵露乖巧地行礼,道:“谢谢公公,谢谢公公!”走出十几步,听见那公公道:“赶紧的给我仔细找,太子爷说了,要是有什么差池,要了你们的脑袋!”是找那绿衣青年吗?居然惊动了太子,果然来头不小,还好自己只是个丫头打扮,从始至终也没有泄露身份。向晚亭在西边,云溪亭在东边,蓝宵露认清了方向,一路顺利地回到了云溪亭,远远的就见蓝芙蓉在亭中走来走去,不时看一眼远处,蓝夫人仍是端坐着。她走了过去,道:“夫人,小姐!”蓝芙蓉面露喜色,道:“你总算回来了,怎么去得这么久?”这声音里有一丝担忧和关切,蓝宵露蹲身行礼道:“小姐,我办事不力,没能找回手帕,但我已经来来回回找了两遍了,真的没见着!”蓝夫人哼了一声,蓝芙蓉的脸色有点尴尬,忙道:“没事,我已经找着了!”蓝宵露看着她避开的眼神,想一想先前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明白,敢情这蓝芙蓉并没有丢手帕,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可她们母女斗心眼,倒叫自己差点跑断了腿,还惹上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那人凌厉狠戾的时候,杀气腾腾,要不是她会治蛇毒,弄不好都被他给拉成垫背的了。她心里腹诽,脸上却没有表露,只是道:“找着了就好。”蓝宵露不知道她们母女达成了什么共识,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已经经过这里,和她这二姐来个凉亭相会。但她这时没有兴趣知道,她跑来跑去,绕来绕去,又是捉蛇又是为人解蛇毒,还受惊受吓受威胁受白眼,真是累得慌,真希望早点结束这次进宫之行,回到她清羽院卧室,好好关上门睡个大头觉。蓝芙蓉的脸色有点沮丧,蓝夫人的脸色也不大好。蓝宵露识趣地站在一边,极尽丫头本份地把自己当透明。蓝宵露发现大夫人虽然表面在笑,笑意却没达眼底,甚至还有些恼怒;而蓝芙蓉却不敢接触母亲的目光,母女两人的表情都很奇怪。蓝宵露心思一转,知道她在寻找手帕那段时间,她们母女肯定发生过什么。看情形,她们极可能并没见到太子。绿衣青年的事既然惊动了太子,太子自然没有心情风花雪月。太后的寿宴,自然极尽奢华热闹,接下来,便是太后赐宴,君臣同欢,恩宠无限,热闹非凡。在宴席上,太后有心看看这些孙子妃子候选人们除了长相,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办了个小小的才艺展——对几位颇为中意的重臣之女亲自点名,让她们各自献艺。蓝芙蓉与宋太傅的千金宋秋宁自然在其中。不管能不能成为太子妃,这都是入太后法眼的好机会,几位千金使出浑身解数,宋秋宁在短短半柱香时间,画完一副夏荷听雨图。画面远山近水,繁复错杂,远处有亭台楼阁,远山翠树;近处有百亩荷塘,莲叶翩翩,荷藏其间,或绽放或含苞,或露尖尖角,鱼戏其间,烟雨蒙蒙。整个画面,格局清奇却又磅礴,画面繁复却又有序,景物多而不杂,层次分明,引来一片赞叹。蓝芙蓉弹奏了一曲,弹的是林海惊涛。蓝宵露不知道,原来这个二姐的琴技,竟是这般出色,琴韵声声,虽然只是她玉指纤纤的轻轻拨弄,却现的是高山林海,风起云涌,松涛阵阵,风云变幻,树傲亦然,与天地搏击,与风云对抗的那一份磅礴大气,淋漓尽致,妙到毫巅。最后,当然是蓝芙蓉与宋秋宁不相伯仲,远胜其他人。太后的意思却蒙昧不明,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为了热闹,绝口不提太子选妃的事。但众臣猜测,两个月后的太子选妃,应是从这两女中选其一了。寿宴之后,几乎每家的小姐都得到赏赐,太后恩宠,荣光无限!虽然作为一个丫头,蓝宵露有好些场合不能去,只和那些丫头们在一起。但这是在全国最顶级最高端的建筑里,几乎又是汇聚了整个国家最尊贵的内眷。虽然只是很远很远,远到看不清面目地见了一眼皇上,但是那气派,那威严,那庄肃,那严整,却给她带来极大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