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素樱的那幅字,她也拿给二夫人看了,二夫人评的是躯壳极美,灵魂呆滞。蓝宵露听了哈哈大笑,看来二夫人和她眼光是一样的。二夫人却又说了:“虽然字中灵魂呆滞,但这躯壳,却足让人惊艳了。赏字画,下者看躯壳,中者看风骨,上者看灵魂。这字已经是中上之品,加上丞相小姐之名,也使字增色不少。”蓝宵露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二夫人轻叹了口气,道:“宵露,你的书画,我看也有不少长进,我知道你气傲,以前的书画你觉得都不满意,自己烧了,后来的又全叫丫头们拿去处理了。其实你的字画功底,还胜了你大姐一筹,是娘没本事,我这性子,也被你生生学了去,凡事不争,凡事不屑,凡事不敢,凡事不求,现在,你又取出以前的书画,心里在想什么呢?”蓝宵露心里在想什么当然不会说,随口道:“娘,知道自己的不足才能进步,我取出以前的字画,是想看优点在哪儿,缺点在哪儿,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字画可以更上一层楼!”二夫人轻轻一笑,笑容里有点苍凉的味道,道:“也好,我所学的都教了给你,不求你像你大姐一样名动京城,只是让你在闲暇时候可以有一些事来消磨时光,陶冶性情。娘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些,能过得开心一些。但是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不知道教你对你是好还是不好!”“当然好了,怎么会不好?”蓝宵露挽住二夫人的胳膊亲昵地摇着,笑容满面地道,“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是女子无才,就不能明事理,辨事非,思路僵化,眼光短浅,娘不希望我是这样的吧?”二夫人宠溺地一笑,道:“宵露,难得你这么乐观!”她心中却是轻叹一声,现在她们娘俩,也只剩下自娱自乐了。自己这一生就是这样了,宵露的前程也是一片黯淡,背着这样的名声,还到哪儿找到良人嫁去?但是这些话,她当然不会对女儿说,只要宵露真的开心,何必想那么远呢?二夫人眼神背后的苍凉蓝宵露全看在眼里,却只是笑嘻嘻地在二夫人跟前撒娇,装着没看见。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把她接出这个大鸟笼,让她过上开心的生活。蓝宵露正在开心地憧憬未来的生活,突然前院里一阵人声传来。清羽院人少,一向冷清,这样的声音让蓝宵露都意外起来,心想难不成蓝君孝那纨绔子弟在忍气吞声几天之后,敢违背自己的誓言,找人来报仇了吗?她安抚地对二夫人笑笑,道:“娘,我去看看!”刚拉开了门,就见紫苏气喘吁吁地来了,一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二,二夫人,小,小姐,大,大夫人来了!”蓝宵露挑了挑眉,这可真新鲜,大夫人居然会踏足清羽院,这在清羽院来说,可算是一件大事了。这时二夫人不能安坐,也站了起来,母女两个一起走出屋子去。大夫人的脸色很奇怪,看着蓝宵露的眼神像一把刷子,似乎想刷出什么她想知道的内幕。蓝宵露过去盈盈地行了一个礼,道:“见过母亲!”陪大夫人来的是秋荷秋萍,周嬷嬷,还有几个家人。二夫人一惊,行了个平妻见正妻的礼,担心地问道:“大姐,你来清羽院,可是有所赐教么?”蓝夫人目光从蓝宵露身上移开,扫了二夫人一眼,淡淡地道:“我是为了三丫头来的!”二夫人更惊了,自从上次蓝成宣要逼死女儿时,她就一直生活在战战兢兢中,只怕什么时候蓝成宣又改变了主意,要女儿的命。她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发颤地道:“是宵露又闯了什么祸,老爷要责罚么?宵露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事,就罚我吧!”蓝宵露轻叹了口气,扶住二夫人,轻声道:“娘!”蓝夫人带着一丝傲然,一丝居高临下,目光在二夫人身上转了转,又移到蓝宵露身上,却只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妹说哪里话来,老爷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怎么会无故责罚。”她对身后一示意,早有家人捧上衣物珠饰之类的东西。二夫人有些发怔,大夫人无端端送来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蓝夫人漫声道:“太后的寿诞在两日后,遍邀了京城未出阁未订婚的四品以上官宦女儿,老爷的意思,是不准备让三丫头参加的。但是今天太后竟然在老爷面前提了三丫头,所以,三丫头还是准备准备,两日后和芙蓉一起,去参加太后寿诞吧!”蓝成宣今日上朝回来,脸色沉沉,吩咐大夫人安排蓝宵露也一起进宫参加寿诞的事宜,把大夫人吃了一惊。听说居然是太后亲自提了三丫头的名字,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上意难测,连蓝成宣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两人各怀心思,但知道这么一来,不让蓝宵露进宫参与寿诞是不可能了。清羽院四壁冷清,蓝夫人自然知道。既然蓝宵露要进宫,一身行头就不得不打点,这才派人送来衣饰之物。蓝宵露进不进宫,于她来说并不重要,一个失贞的女子,即使太后再是可怜再是喜欢,也不会让她成为孙儿们的妃子,哪个皇孙会娶一个失贞的女子,这既伤皇家脸面,也损了皇室威仪。但是若蓝宵露在宫中行差踏错,却极有可能会给蓝府带来灭顶之灾。她是来敲打一番的!蓝宵露也十分意外,太后寿辰她知道,特别开恩准许庶出之女参加她也知道,但她却没想到自己会去参加。这太后打的什么主意?要叫她在官宦女子群立的时候,来以她为反面教材教育那些女子们应该怎么守贞守身么?大夫人让人留下东西,再看了蓝宵露一眼,淡淡地道:“三丫头,宫中不比家里,这两天我会叫周嬷嬷教你一些礼仪,你最好用心学。别行差踏错,闹了笑话,出了丞相府的丑!”蓝宵露乖巧地应道:“是,母亲!”大夫人再看了蓝宵露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但她脸色平静,既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沮丧不满,亦没有害怕惊怯。大夫人的眼神慢慢深了下去,看来这个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大夫人众人离开后,二夫人有点担心地看着女儿,忧心忡忡地道:“宵露……”:以主易仆蓝宵露展颜一笑,道:“娘,早听说皇宫精美绝伦,富丽堂皇,是最辉煌最气派的建筑,想不到我竟然也可以去看一看!”二夫人叹了口气,深宫似海,伴君如虎,最辉煌气派的地方往往最是无情,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往往最是冷血,又有什么值得期待呢?女儿小孩子心性,全不知道对于她来说,皇宫之行忧多于喜。蓝宵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是个失贞的女孩子,在二十一世纪,这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贞节看得比什么都重,她已经凭空低人一等,这次去皇宫,表面是风光,还不知道透着怎么样的凶险和无奈。但是看到二夫人担心的脸,她只好把那些担心统统放下,反过来若无其事地安慰。大夫人送来的衣饰勉强可以算上精致,蓝府的整个重心都放在蓝芙蓉身上,期待她能被太子选中,成为太子妃。蓝宵露的参与,只是个异数,也是个弃子。连着学了两天宫廷礼仪,蓝宵露觉得这完全是无妄之灾,那太后真是闲得发慌,没事提她的名字干嘛?害得她这两天不能出府不说,学习起来还不能不尽心尽力。教习礼仪的是周嬷嬷,周嬷嬷在这个府里是老人了,她是早年从宫里外放的宫女,因为无亲无故,辗转到了周家,成为那时还是深闺小姐的钟敏仪的丫环,后来又陪嫁到蓝家,一直是大夫人身边最信任的人。周嬷嬷教蓝芙蓉不止一两日,蓝芙蓉自然处处学得好,进退举止,温婉知仪,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但蓝宵露一是初学,二是心不在焉,学来学去,动作还是没达到周嬷嬷心中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