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格格!”香翠叫着跑进屋来,我正在勾一幅春花图,手微微一抖,原本圆滑的线条有了一个小小的曲折。这画我昨天描了一个下午今天又描了一个早上,被香翠两嗓子就给毁了。
“看来我也要给你立规矩了,越发没个样子,整天毛毛躁躁的,你看我的辛苦都白费了。”我指着画坏的地方给香翠看。
香翠用手盖住我指的地方,嘻嘻笑道:“这样就看不见了!好了,格格不是觉得憋闷吗?刘管事让乔兴来问格格,一会儿去寿安山下的永安寺替福晋捐香油钱放生为大阿哥祈福,然后去镇上,格格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去!去!去!这几天憋坏我了,正好出去放放风。可是为什么福晋不亲自去?”
“福晋出门那有那么容易,这里又远,适缝年节都是委托刘管事来办。”
“可现在也不是节呀?”
“乔兴说过几日是大阿哥生辰,听说大阿哥是佛祖赐给福晋的,当年福晋就是在永安寺祈福才怀上大阿哥,大阿哥出生时身子弱又是永安寺的主持亲自做的法事消灾,十分灵验,所以每年福晋都会在大阿哥生辰前让刘管事拿大阿哥的金锁去请主持念经加持。”
哈哈,这话听着可真别扭。佛祖赐的,好像大阿哥出世和四贝勒没什么关系似的,要是四贝勒不参与,福晋光祈福就能怀孕那可就奇了?古人就是迷信,雍正笃信佛教,他的老婆也不例外。
我忍着笑道:“也不知道可不可信?”。
“怎么不可信?”香翠认真的道:“格格霉运连连,其实也该去烧两柱高香。”
“烧香是要花银子的,我可没那么多银子用来糟蹋,我的银子与其烧香拜佛不如买点儿好吃的祭我的五脏庙,今天我们再去买些好吃的回来。”
园子地方不大,我又是这里唯一的主子,我没事情还好,只要有点事情,便满园子的人都知晓。那天四贝勒来园子查看修缮工程,晚上召我侍寝又中途退场的事情第二日便传遍园子。只要是我院子里的人出去,碰到谁都是一脸惋惜加同情的奇怪表情,都会出言安慰几句。原本我不觉得如何,但让这些人一搞好像我非常可怜似的,为了避免看到他们泛滥的同情心,我都不敢出院子一步。想想园子里的下人也是无聊,这里主子少,饭后的谈资自然也少,好不容易有点儿主子的八卦每天都要反刍一番。
但是通过这件事我深切的感受到,这世上还是善良的人居多,虽然他们的关心让我多少有点儿尴尬,但他们都是善意的,没有看戏轻视我的意思。我想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无依无靠,没有男人疼宠的可怜女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
善良的人类在对强者的崇拜中同时伴随着对弱者的同情和宽容,我就顺理成章成为他们释放同情的对象,当然我还没从现代的知识兼职业女性的角色里完全跳脱出来,他们的怜悯多少伤及了我的自尊让我有羞耻感继而产生自然的抵触兼反感,而我愈感到羞耻他们就愈觉得我可怜。后来我才想明白在这个女人没有独立意识到年代,我就是一个可怜人。想起来我就觉得很可笑,以我现在的身份若在现代一定是被嗤之以鼻众人声讨的人,小妾就是二奶何况我这个n不知道等于几的n奶,但是在这里我是具有合法身份地位的侍妾,照顾我是四贝勒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他做得不到位那就是薄情寡义。
由于乔兴进宫的事情,众人都觉得我是个心地非常好的主子,刘管事夫妇对我比以往更加照顾。刘婶见我闷在院子里不出来,怕我再生心病又卧病在床,便来劝慰我。我便不失时机的提出能不能在方便的时候让刘管事让我出去散散心。刘管事答应得十分痛快,于是就有了这次出去的机会。事后思及此事我才有些明了,四贝勒对我的态度估计已算是对我的终审判决了,我这个根本不被看重的小妾在众人眼中应该再不会有作为,自然做什么都不会引起上司的关注,不过这样是不是说明我以后放风的机会能多一些呢?
我和香翠依旧换了男装,到了门口发现赶马车的是何才,他正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靠坐在马车门旁。见我和香翠穿着男子装束,何才一笑,撇腿从辕架上优雅的下来,又摆好脚凳伸手道:“格格请。”
何才的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就是举止优雅的现代绅士,我不禁一呆,每次看到何才他都显得和园子里的小厮十分不同,和园子里浓厚的奴才气氛格格不入。他也从未对我行过奴才的礼仪,让我觉得亲切自然,他这样的人就不该出现在园子里。
“什么格格?叫小爷张公子。”我抿嘴一笑道。
“是!小人伺候公子上车。”何才十分配合的改口,话里竟是有些戏谑的味道。这样的人都来当奴才真是可惜了。
刘管事和乔兴还有另一个赶车的小厮坐上我们前面的马车,马蹄嘚嘚,车子渐渐前行。
我和香翠是男子装扮,用不着有太多避忌,便叫何才把门帘掀起来,这样可以观赏一路风景,还能和何才聊聊天,我对何才很感兴趣。
“何才,我看你身上有书卷气,你读过书吧?”
何才回头看我一眼,点点头,“是。”也不隐瞒道:“小人有功名在身,只是不想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