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阜城门飘扬了一面替天行道的旗帜那是面怒字旗。
哒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从沙地传来马背上坐了一个人红盔红甲、像是烧起了一团火他的马儿却是黑的黑得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
唢呐息了鼓声止了敌方单枪匹马兵临城下距离北京城门仅仅十里正统军上下自是如临大敌。情势前所未见那厢勤王军四王会集也在帅帐里紧急备战。只听德王爷微微喘息:这厮当真猖狂!一个人便要挑倒咱们百万大军?大哥你去和伍定远说一声我要遣我骠骑营第一勇士出阵便算伤不到他至少也要挫他一点锐气!
庆王爷怒道:不必陪他玩!这厮既然单枪匹马而来咱们何必和他客气?转身喊叫:来人调出两万兵马分四路包抄务必生擒此人。手下接令而去传出大批兵卒正要出阵巩志、高炯已驾马赶来急喊道:几位王爷把你们的人马撤下去千万别来坏事。
庆王爷大怒道:谁坏事了?本王是要生擒他啊。巩志劝道:庆王爷您若心存此念小心自己反被生擒。德王、临王相顾愕然庆王爷不惊反笑:生擒我?那好啊他想单枪匹马杀进来咱们刚好来个瓮中捉鳖岂不快哉?
双方强弱悬殊之至朝廷这厢百万勤王军坐镇尚有十万正统军帮衬名将如云、猛将如雨岂惧敌方区区一人?正叫骂间却听徽王道:老四听话把你的人撤下去。
庆王心下拂然大声道:二哥你话声未毕却听徽王道:老四拿起你的远筒瞧瞧陆孤瞻。
庆王微微一凛忙望向远方提起远筒一看这才觉陆匪早已远远避让回到了饿鬼人海当中。徽王爷道:陆孤瞻武功如何天下有目共睹你想他为何不替怒王助阵?
众人心下一凛却也猜到了几分内情。自知那厮极为自负不许旁人插手战局。
依此看来此人当有十二万分把握冲撞城下百万军。
这徽王爷虽说兵败霸州其实为人甚是精明否则也不会受正统天子器重总管勤王军四大营。眼看庆王嚅嚅啮啮却也不敢坚持了巩志又道:徽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盼您应允。徽王爷道:巩师爷有话直说不妨。巩志道:我希望四位王爷即刻回城暂避锋头。
临王爷愣住了大声道:什么?为何要咱们闪避?高炯道:王爷您若不想撤入城里便要有战死的准备。庆王爷又惊又怒:放屁!放屁!他他只有一个人啊!
去过潼关的将领都明白这怒王早年出身朝廷效命于征北大都督麾下每逢北疆出征动辄单枪匹马、深入敌营直是个亡命赌徒的作风。中年后他重建怒苍行事风格更加诡谲难测每回大军野战必遣单骑先行纵使吓不退朝廷万军也要重挫敌方锐气最是厉害不过。看他此番亲自上阵一会儿飞骑冲杀突施暴手必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巩志一片好心徽王沈吟半晌毅然道:此事休得再提。我等总管勤王军倘使临阵逃脱了军心必乱岂不反中那厮的奸计?
徽王此言亦有道理毕竟怒王背后尚有千万饿鬼倘使勤王军动摇他定会趁势攻杀以此人作风之辣一会儿攻势必如排山倒海绝非陆孤瞻领军所能望其项背。听得此言其余三王频频称是巩志、高炯却对望一眼咳嗽道:王爷不瞒您说咱们希望您您能交出兵符让我等接管勤王军。徽王大吃一惊其余三名王爷则是勃然大怒:巩志!你欺人太甚!刷刷数声庆王、临王都已挚剑在手高炯也手按刀柄正要抽出兵器却听一人道:都退下。
众人一转头只见人群里行出一员大将正是正统军大都督到了。
万众注目之人姓伍名定远。号曰国之干城今番秦仲海提刀汗马而来也只能仰仗他出面克敌了。临王爷怒道:伍定远!你你也要夺咱们的兵权么?伍定远道:王爷请莫多心。一会儿我出阵会敌倘若不幸战死我正统军上下从此听徽王一人号令。
众参谋大惊道:都督!您怎说这丧气话?伍定远道: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
伍定远有开山裂海之能出阵入阵势若万钧如今却预先嘱咐了后事说话间更将兵符解下正要交出却听徽王爷道:且慢。把手一挥大声道:来人!取酒水来!
左右亲兵送上酒水徽王爷亲奉一碗朗声道:伍定远你乃国之大将岂可轻言生死?本王且以此杯水酒预祝你旗开得胜。听得徽王并无觊觎之心众参谋都愣了伍定远也不多话躬身便道:谢王爷赐酒。接下酒碗喝下一大口双手奉还。徽王也不忌讳残酒便一口喝干了另依着军中习俗将碗砸到了地下为伍定远送行祈福。
正统、勤王两军不睦已久虽不至见面即杀却坐不到一张凳子上。如今国难当头两大脑尽释前嫌只是旁观众人反而更加不安隐隐觉得此战不祥恐有将星殒落。
一片寂静间伍定远已要出阵了。两旁兵卒牵来了战马道:大都督冲阵马已到。
众王凝目去看却不由咦了一声只见这匹战马左眼已瞎老迈消瘦走起路来更是一拐一拐地别说与千里神驹相较看这瘸腿老态怕比骡子还要不如。
怒苍名驹无数本寨有赤兔马、玉狮子虽不知怒王骑乘何等神物总之不在双英三雄之下可伍定远却只骑了一匹龙钟老马三赢五驽没打便输了八分。德王爷二话不说当即翻身下马道:伍都督你骑我这匹马吧。
德王爷是本朝伯乐总管骠骑三千营座骑更是万中选一号曰虎影。此马不知何故极为害怕自己的影子平日只能遮其双目否则一旦觉影藏蹄下便要足狂奔直至摆脱身影为止时人见其畏影如虎便戏称其为虎影。竞无双足与赤兔马争先。
德王爷钟爱虎影此刻却大方相借正等众人感恩致谢哪知高炯、岑焱等人却是相顾无言好似不在眼下。德王爷恼道:乡下人!你们晓不晓得我这马是何等来历?
岑焱咳道:大名鼎鼎的『虎影』天下谁人不识?王爷您这马太珍贵了您还是骑着打打猎、春郊游多好啊?德王爷心下大怒没想自己慷慨借马却得回了冷嘲热讽正待反唇相讥却听巩志道:大家噤声。
哒哒、哒哒蹄声渐渐逼近距离城下只在五里突然之间四下啡啡马鸣帅阵里百来匹马儿惶惶不安都想脱缰奔逃兵卒们拼命鞭打却还管不住转看那虎影虽已遮住双眼却也是飕飕抖前蹄不稳似欲跪下。
德王爷熟知马性却是生平次见识这等怪事忙道:怎么回事?巩志道:异兽将临。众王愣住了:什么意思?高炯提起了远筒道:王爷自己看吧。
德王爷接过远筒急来远眺眼里登时见了一名武士身穿红甲低沈脸面当是传闻中的怒王了。他微感骇然不敢多看忙朝敌将的座骑瞧去。
从远筒里望去眼前现出一匹丑马黑底杂毛颈短腿粗甚且大腹便便征验了马经的五驽之相依此看来此马绝非良驹却不知怒王何以选它为座骑?
正茫然间却听高炯附耳道:王爷请细看这马的眼窝。德王凝目细看只见这匹马眼下生了白毛好似垂着泪水不觉惊道:承泣?巩志道:正是承泣。
承泣为马经术语意指马有旋毛于目下传闻此相大凶妨主能害死主人便如当年刘皇叔的座骑的卢一般占曰:奴乘客死主乘弃市。
德王大感错愕没料到怒王的座骑如此不祥他凝目去看马尾却见马尾散乱彷佛狗尾巴不由骇然道:等等这这是『犬尾』高炯道:王爷请再看马腹、马蹄。
德王喃喃忖忖提着远筒眺看只见马腹生满乱毫蹄上带了杂纹愕然道:腹有旋毛四蹄颠反如倒履那岂不是巩志接口道:负尸衔祸倒履妨主。此马全身上下一身兼具十三凶。听得此言徽王、临王、庆王全都转过头来了人人眼中带着骇然。
龙鱼河图有言善相马者必观十三兆颈、脊、尾、、蹄、足、眉、腋、嘴、齿十三处中只消一吉便成千里神驹反之若有一凶便成承泣、的卢万万骑乘不得。
庆王爷惊道:十三凶?这这马岂不是全身不祥了?巩志道:没错这马出生时便有异象从头到脚共十三处不祥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徽王爷沈吟道:这马如此不吉还能骑么?巩志道:当然可以。十三凶齐备之后它就成了另一样东西。
德王爷熟读马经心念微转霎时失声道:你你说的是『马见愁』?巩志颔道:万马中神马王马见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