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蟒中了一掌尚未死透它在地下扭动一阵又朝伍定远游来一张嘴仍是大大地开着伍定远想道:“这蟒蛇不怕死么?怎地还来讨打?”他这次不敢卤莽看着那蟒蛇的大口忽见它嘴中居然含着一物似是要交给自己。
伍定远“啊”地一声才明白这蟒蛇的用意原来他不是要来咬死自己而是有东西要呈递给他。伍定远见这蟒蛇腹部穿洞已是命在旦夕心中微有歉疚之感。
他蹲在地下接过了蟒蛇口中的物事只见那物已然破损得厉害却是一本陈旧破烂的册子。那蟒蛇见伍定远接过东西似乎甚是喜乐它游上了伍定远的腿边将斗大的脑袋搁在伍定远的膝上眼中似乎露出了哀伤的神情。
伍定远心中难过道:“对不住我出手太重却把你伤成这样。”
那蟒蛇吐了吐蛇信慢慢地僵直身子竟尔死了。
伍定远长叹一声心道:“我此刻武功非同小可出手时定要留下分寸否则日后受我掌力的非死即伤必定杀生太过。”
他伸出右手轻抚那蛇虫的脑袋霎时那大蟒的脑门竟又烂出一个深洞伍定远大惊看着自己的右手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我的手掌怎会毒成这样?”
自离“伏羲宝池”以来先是察觉自己内力雄浑远在昔日之上后来觉自己生出夜眼现下右手又有掌毒彷佛妖怪一般。伍定远呆了半晌已是作声不得他看着金鳞大蟒的身躯只觉又痛又怜当下伸出左手将它轻轻搬开了。
伍定远拿起那蟒蛇交给自己的薄薄的册子心想:“这本书不知是什么来历可与这神机洞的秘密有关么?”就着洞中的蓝光读去只见书皮处写着“披罗紫气”四字似是武功秘笈之名。
伍定远一惊:“披罗紫气?我右手这般阴毒便是这披罗紫气么?”他翻开第一页去看只见此页所载的文字并非练功法门而是一篇记述伍定远心知定与洞中奥秘有关当即小心翼翼逐字读去。
“汝先得天符后取谒语沥鲜血投冥海连过四险四难天命所归汝已继吾之志为一代真龙也。”
伍定远呆了半晌想道:“什么一代真龙这是什么意思?”又往下头翻看读道:“天道难测隐讳不明。汝若见此记文此时业已改朝换代。余虽自命卓举世无一抗手然奸佞炽张致使亲征锻羽覆没国家有若危卵。余情不得已只有封印此洞暂迎圣驾于此山神机洞中以待时局平静日后重登三宝大位。”
伍定远赫然一惊寻思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亲征锻羽覆没?皇帝不是好端端的在北京城里享福么?怎地又有什么暂迎圣驾?”他此行受柳昂天之托意旨在调查羊皮来历却不知还有这些怪异之事。
伍定远茫然不解心道:“不管了等我离山之后到时再去问杨郎中好了。”想以杨肃观的渊博定能查知其中由来。
又往下读道:“神机洞隐密至极若无天符指引世间无人可得其门而入。只防人之心不可无江充面相非小隐有三公之相此人若别有居心圣上安危可虞也。余为期圣驾平安遂释放洞中天兽以图守卫又于神鬼亭藏下机密世人若无亭中谒语指引纵有天符亦难寻觅圣上踪影。此诚防备之心也。”
伍定远呆了半晌心道:“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费尽苦心到底想要保护谁?难道棺里的人真是皇上?这怎么可能?”
他一时不解只有往下读去:“汝取镇邪天符在先复又投身冥海于其后如此大仁大勇必有天命护身。念此仙佛机缘尔当自强自报效国家饮女娲天酒浴伏羲宝池得仁心、治义肝、信肾、取智脾、获勇胆。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
伍定远心下恍然方知来龙去脉。那神鬼亭中藏有两句谒语第一句叫做“神胎宝血符天录”用意在以鲜血洒上羊皮便能破解洞中各项机关;第二句则叫“一代真龙海中生”此刻回想起来原来是要见过谒语的人跳入冥海之中这才能够破解神机洞中最后一关的秘密若非如此洞中的绝世武功决计无法取出。
伍定远回思当时情景自己跳海之际只为一时悲愤倒也没想过自己这般自杀却能恰巧解了最后一道难关。
他心中度测想来那安排洞中机关的前辈极为重视心性品德非只在心栈中测度来人的品格最后还用这脱生死的法子试炼人心看来这人定是担忧传人日后为非作歹这才以此相试谁知竟给他误打误撞竟以此获传神功。伍定远轻轻苦笑摇了摇头心道:“这真是天意了。也许我真如书上所说是个有天命护身的人吧。”
过去无论是圣洁如方丈灵智还是奸恶如权臣江充莫不以自己的面相为异现下回想起来倒真有些道理。
他了好一阵子呆又想道:“这书上说的什么女娲天酒伏羲宝池便是我身上古怪内力的由来么?”
自己昏迷时好似被那金鳞灌下苦水当时还以为是地狱的“孟婆汤”哪知却是叫做“女娲天酒”的玩意至于那浸泡身子的冰冷池水则是什么“伏羲宝池”了。
伍定远叹息一声心道:“现下我身上的内功定是卓凌昭朝思暮想的天山武学这帮奸人无恶不做算尽机心却反而让别人捡了个便宜真是好笑啊!”想起卓凌昭等人必然失望难受不禁忍俊不禁霎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伍定远正自大笑忽见洞中泥沙飕飕而落竟是被自己的内力所震连忙收慑心神:“我身在玄境尚未脱险可别得意忘形了。”
他吐纳片刻便继续翻看册子读道:“汝身负天命得传神功不可或忘真龙之志。圣驾于神机洞一事天下间只余与江充二人得知汝万不可外传。此际江充业已叛国当此国难尤需竭心尽力迎吾皇以归京城使其重登大位再行仁政方无愧真龙之名也。”
再看署名却不见任何字号只有一行小字:“此间情事不可与外人言否则徒令朝廷动荡祸乱奸党反而得利切记!切记!”
伍定远将那本书细细翻过只见除这篇记文之外便是“披罗紫气”的练功法门他脑中乱成一片一时无暇细看便把书本收入怀中。
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石棺喃喃自语道:“此际若已改朝换代则江充业已叛国?这话从何说起?皇上好端端的留在北京什么时候改朝换代了?”
他想着想蓦地心中一惊想起当今皇帝原称“泯王”这皇上并非以太子登基而是先皇武英皇帝的御弟只因武英皇帝英年早逝泯王才得继位为帝。伍定远心中醒悟这才明白这洞中所藏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皇兄昔年的武英皇帝。
伍定远心下骇然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寻思道:“我这身衣服莫非便是武英皇帝所穿的么?这……这又怎么能够?”这武英皇帝早在三十年前便已驾崩倘若他并未身死而是躲在此地想来也过五十岁了。
他心中惊疑不定寻思道:“这武英皇帝不是已死在奸人手上了吗?他死了几十年怎能又跑了出来?这……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要是这人还在人间却要我们这些臣子怎么办?”
他越想越慌便趴到石棺之中细细察看一番只见石棺中确无残骸遗骨除了自己身上的龙袍实在别无蛛丝马迹。
伍定远心中忽起轻松之感心道:“看来这篇记述不尽不实连个署名都没有八成是江湖妄人所为。这神机洞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一个活人如何待得上几十年?只怕闷都把他闷死了。”
他正想哈哈大笑心中忽有一个声音道:“不对……倘若这篇记述是胡说八道这世上怎能冒出一张羊皮出来还惹得江充这些人追杀抢夺?”
伍定远呆立半晌心道:“不管怎样眼下这武英皇帝已然失踪了他既不在洞里也不在人间便跟死了没两样。这样也好国无二主他既然死了几十年便让他随风而逝吧可别再出来作祟了。”
伍定远看过上头记载后心中多少有了谱。想来此处山洞必是千年前的贤人建造而成只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曾有人将武英皇帝藏在此中只是这可怜的皇帝多半在洞中生出了什么意外竟尔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只余下这身龙袍供人凭吊。
想来武英皇帝若不是给蟒蛇吃掉便是不小心掉入冥海溶解了说不定还是因为受不了这洞里的气闷这才跳湖自杀。
伍定远叹息一声当下对着石棺膜拜道:“前辈在上非是晚辈不来竭心尽力这武英皇帝既已消失不见连尸骨也找不到却要晚辈如何效忠于他?不论你是何方神圣还盼你英灵有知能够原宥则个晚辈感激不尽。”说着又磕了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