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珉终于浮起燥意,“直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棠景安抚好长凫,将怀中人紧了一紧,双眸无尽深邃,人却还是在楚怀珉看不见的背后展颜欢笑,一字字地:“你费尽心机接近孤王,暂且不论为了什么目的。就冲你拿下我大秦半壁江山,孤王对你的才能佩服五体投地。但如果我们注定敌对,那么,我们的好戏才刚开始!”
话到最后声调逐渐高昂,长凫这时被迫停止喝水,被旧主一记鞭响逼着往前奔腾起来。
即便不再是它的主人,秦棠景使出御马术照样死死拿捏长凫。
风里人复又长笑,这次不再停留,连人带马跑了一段路。楚怀珉也不反抗,心知秦姬凰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索性一探究竟,只是在呼吸间似乎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以为错觉,可是离这条路的尽头越近,那股血腥味就越浓烈。
马蹄没有为此停下,耳边却有声音坠落,“前面就是流谷,非常适合设下埋伏伏击敌人。”
这句莫名其妙绝对不是兵法解说,楚怀珉深深一惊,来不及细想就隐隐听见从流谷深处传出兵器相碰和厮杀声,回荡耳边格外刺人。
悬崖峭边最终停下,秦棠景很好心地提示,“你要不要去看看下面发生了什么。”
楚怀珉稳住心神,先一步飞身下马,低头往下望去——
只一眼,心神瞬间晃荡,除了一口气哽在喉咙的难以言喻和显露震惊表情,实在无法形容此刻情绪。楚怀珉退了一步只觉头晕眼花。
这时秦棠景来到楚怀珉身边,抬手摁住楚怀珉的肩膀不许她退缩,冷眼俯视谷下形势,指着当中一人,一句话将楚怀珉往日的冷静自持彻底击碎:“看看,睁大眼好好地看!被追杀得像败家犬那样的人是谁,像不像你皇兄?”
“孤王只是小小使个计,你皇兄就巴巴赶着上当,那样烂泥一般的人值得你这么尽心扶持?无论你怎么做,怎么努力护楚国周全,总有人不服你楚怀珉,总有人在背后将你的心血付之一炬!这就是现实,很痛心是吧?你就是这样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可就算你姓楚又怎样,别人一样不把你当一回事。史上哪个名垂千古的人不是忍痛割舍别人放不下的东西。历史是由胜利者所写,功过自有后世评说!”
这番话下来秦棠景大气不深喘一下,事实却比银戈一击穿心还要让人绝望。秦棠景依然揪着楚怀珉肩膀,声缓了下来,“孤王不愿与你为敌,所以才处处给你机会。完成统一天下这等千秋大业,谁会管你人是赵魏燕还是楚宋齐。”
处心积虑,这才是处心积虑,顶顶好手段,不到一个时辰便把局势转败为胜。
楚怀珉按住发晕的脑门,到后头几乎没听清秦姬凰说了什么,可她就是知道秦姬凰为了诛心而绝她最后希望。
“放弃吧,别回那个熊一样的人身边,今后留在秦国,孤王立你为后。”耳边仍传来那人柔声轻哄,“这样,你就是我大秦的人。你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离开他,来我身边吧。相信我,你不会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人声音已经嘶哑。
换了常人或许就被哄骗了去,可那楚怀珉哪是寻常人。
要说秦姬凰坚定固执,她也不弱一丝!
肩上秦棠景的手指最终被楚怀珉一根根掰松,她轻声呵斥:“放开。”
“那样的人你还要去救?”手偏不放,揪更紧。
“是,他是我皇兄。”楚怀珉抬眸,直直望进秦棠景眼底深处,“我可以死,他不行。”
这句之后肩上那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像是无言挣扎,到最终还是松了开来。
不管说什么,说得再多,终究比不过人家血浓于水的亲情,一句‘他是我皇兄’,她便吃哑巴亏败下阵。
长凫这时走近先是亲昵地蹭了蹭旧主,然后朝楚怀珉伏身。
人踏镫上马,眼看秦棠景,两手交握行礼:“谢君厚爱,怀珉此生不敢忘。功过自有后世评说,那就随历史怎么评说吧。”
落下话,没有片刻迟疑,绝尘远去。
山险风冷,悬崖峭边秦棠景负手而立,几片雪花孤零飘落,渐渐落满发间将束发金冠上的金龙遮掩。她就这么观望谷下冲进一匹白马,望着那一身白衣女子挺身杀入重围。
可是要从重重围困中救走一人,哪有这么容易。
还没冲到前头,眨眼便瞧见白衣女子的衣衫开始染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溅上她身。
“楚怀珉,楚栖梧。孤王可以放过他,却一定不会放过你。”白衣女子的结局秦棠景没有看完,只轻声留下这句后转身靠着一双腿下山。
回到营盘已是日落西山,秦棠景的腿也差点残废。
巧得很,与她同时进出还有一辆今天的胜利品——囚车。
于是就地摆案,任雪纷飞,她煮雪温酒,看起来好不闲情逸致。只是人却没这么轻松,煮酒煮了许久都不曾饮一口。
而里头囚禁的年轻男子战袍破烂,灰头土脸,此刻拍着木栏愤愤怒吼:“放寡人回去,听见没有?寡人是楚国国君,秦姬凰,你怎能这样对待寡人,寡人是王!”
秦棠景闻言冷笑两声,回他:“你现在只是俘虏。”
楚王脸涨,缩在角落憋了许久才吼出来:“不是,寡人不是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