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安葬费用全部由我们社团承担,我们还答应了警方和倪培忠的亲属,倪凤英的身份保密,在凶手没有找到前暂时用无名墓碑,避开媒体。&rdo;万国墓园里,董珮纶轻声向那兰解释着,&ldo;承诺这点并不容易,我们这样的新兴社团,照理说最需要曝光率,需要传媒的帮助扩大影响和声音。&rdo;那兰佩服董珮纶和周长路的能量和力量,万国墓园一般下午六点关门,今晚显然是破例为&ldo;心声&rdo;社团加点开放。
&ldo;既然是给倪凤英开的追悼会,怎么隐瞒她的身份呢?&rdo;那兰问。
董珮纶说:&ldo;除了用无名墓碑外……等会儿周院长讲话的时候,你就知道了。&rdo;
那兰环视到场的百余名社团成员,清一色妇女,只有周长路和陈玉栋两位男士。
陈玉栋的出现的确出乎那兰意料。事后才知道是周长路专门请他来的。陈玉栋和董珮纶、周长路也算老相识,当年米治文侵犯董珮纶被抓,立刻被作为血巾断指案的嫌疑犯提审,陈玉栋也参与了案件调查,和董珮纶正式和非正式地都谈过话。周长路当时负责董珮纶的治疗康复,和陈玉栋有了接触。后来董珮纶对断指案的了解,很多得自陈玉栋。而前两天那兰出事,陈玉栋出现在急诊观察室,又遇见周长路。
暴力案件,让世界变小。
在场众人手里都捧着一枚烛火,蜡烛装在透明的杯中,小小的橙光摇曳。有人说:&ldo;大家静一静,让周院长为今天的活动说几句话。&rdo;
周长路说:&ldo;我们今晚的聚会,为的是一个受害者,也为我们这些幸运活下来的人,所以我没有什么长篇大论的发言,只是抛砖引玉,希望大家能畅所欲言,说出你们心中的感受。&rdo;话声不隆,但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说:&ldo;今天在墓碑下的这个女孩子,生前像我们这里很多人一样,受到过严重的虐待;后来,她又很不幸地被犯罪分子杀害,同样的令人发指。她的生、和死,都反射着人性里极端丑陋的一面、比动物性更低档次的一面。她在生前、死后,都是一个受害者。&rdo;
那兰忽然觉得不安:&ldo;心声&rdo;社团是怎么知道倪凤英生前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仿佛猜到了那兰的疑问,董珮纶轻轻搡了搡她,指着不远处暗淡烛光里的一个人影。
莫丽雅!
周长路继续说:&ldo;曾几何时,我们,也都是受害者。我的姐姐,一个善良的永远带着微笑的女孩,自从嫁给了一个随时随地都会对她拳脚相加的丈夫后,笑容就永远消失了。她忍了,认为丈夫的粗暴只是一时糊涂、暂时的怒气,慢慢会好起来。就连我问起她的累累伤痕,她都只是摇摇头,只是说自己不小心。她忍了一年、两年、三年,终于她彻底消失了。她的丈夫也消失了。我是到她消失的时候、再也看不到她的时候,才听邻居们说起,姐姐经常被殴打,她失踪之前,夫妻间又有过强烈的争执,而他们对姐姐的哭喊,都习以为常了。&rdo;周长路哽咽了。
&ldo;屋子里到处都是我姐姐的血,民警们立刻把她的丈夫作为主要的嫌疑人通缉,但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找到他。姐姐的尸体,再也没有被发现。&rdo;周长路的声音里是压抑住的哭泣。那兰注意到他自始至终没有用&ldo;姐夫&rdo;来称呼那个杀害他姐姐的丈夫。
&ldo;今天这个墓碑下是个我们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她在被杀害前,也曾经从亲友们眼前消失,许多年后尸骨才被发现。我们对案情并不了解,但有一点肯定,她是被残酷杀害的。她尸骨的浮现,好像是再次提醒我们,对女性的暴力,年复一年发生着,家庭暴力、性暴力、人身伤害、生命的终结,在我们现在这个所谓文明进化的时代,依旧存在,依旧嚣张;她尸骨的浮现,好像也是在问我们这样一个问题:面对这无休止的暴力,女性们应该怎样做?是默默承受,是姑息养患,还是奋争抵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无论我做多么优秀的一个医生,无论我多么忘我地工作,我也不可能一一治愈所有受害者的伤口。只有女性自强、彼此之间互助互励,才有机会对抗那些欺辱女性的邪恶力量。
&ldo;我姐姐被害后,因为尸骨一直没有被发现,加上当时我们家又穷,只能按着慧山山村的老规矩,在一个山洞里为她立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我们可以想象,还有多少受害的女性,她们的故事被历史和社会变迁所淹没、被忙忙碌碌的生活所淡忘,而今天我们为这墓碑下的女孩追悼,就是要告诉世界,我们不会向邪恶屈服,我们会像一家人一样,分享所有受害者的辛酸和痛苦,总有一天,我们的声音和团结一心产生的正能量,可以压倒一切罪孽。&rdo;
没有掌声,掌声在这个时候多余而虚伪,只有抽泣声和坚定地点头。
一些到场的女子开始发言,或多或少,悲愤无拘束地流淌在夜色下的墓园。
快散会时,那兰对周长路说:&ldo;我终于明白您为什么和珮纶姐一起负责米治文的保外就医事宜。&rdo;
周长路看一眼董珮纶,说:&ldo;早就听说你擅长洞察人心。&rdo;
&ldo;哪里,我听您一番话,才明白,您和珮纶姐一样,都猜米治文可能和血巾断指案有关,希望通过他,能解开那些女孩失踪被害之谜。&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