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我
贺川抱着“都行”走进停车场,快到车边掏兜才发现空空如也,回头问邵明辉:“钥匙在你那。”
邵明辉都忘了这茬,摸到钥匙后径直上驾驶位,“对,我开吧,你看好猫就成。”
贺川想问句“头又不疼了么”,憋回去了。
两个人驱车上路。
一号公路悄然入夜,天色因为下雪黑得很早,两侧接连亮起街灯。
刚出医院,两个人就被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邵明辉搓搓自己胳膊,火速钻进车里,把空调打开。
刚刚窗户没关严实漏了个缝,这会儿车里凉得很,贺川不得不用毯子把玻璃箱门堵上。车开到路边风更大了,呼呼的声音被拦在窗外,有点瘆人。
“这风可真是见了鬼了。”邵明辉裹紧围巾,“以后咱要是搬酒吧的话,得选个离海远一点的地儿。”
暖黄色的路灯在贺川侧脸流转,他否定道:“不搬。”
邵明辉奇怪:“怎么着,你喜欢海啊?”
“不喜欢。”贺川说。
“……真会聊天儿。””邵明辉给噎得直乐,“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
江汀被毯子遮住视线,看不到贺川的表情,但他想象脸色肯定不会好看。他很能理解贺川为什么讨厌海,因为他们的家乡就很靠近海。“家”对于贺川来说,除了暴力和外债几乎没别的。
贺川父母走得早,只能跟着叔叔贺光生活。但贺光酗酒,贫困和酒精让他越来越疯,只能拿孩子撒气。贺川被揍出来的脾气又暴又轴,逮着机会就想还手,可半大点儿的人哪斗得过,两个人气性起来了桌板都能被打断。江家父母心善,心疼小孩摊上这么些烂事儿,也想着给小江汀找个伴儿,才经常邀请贺川来自家吃饭,甚至过夜“避难”。
因此,贺川身上的伤口,江汀一个不落地看过;贺川挨过的每一个拳头,他也感同身受地心疼过。所以,江汀当然知道对方有多讨厌跟家乡有关的一切。
邵明辉歇了会没说话,快进停车场的时候经过一块留学生公告牌,才突然想起得关心关心老朋友的学业:“哎对了,你那商硕啥时候毕业?”
贺川把箱子抱到自己腿上,最好下车的准备,“下个月吧。”
“那快了啊。”邵明辉笑着问,“将来去哪工作,考虑好没?”
江汀有点关心这个问题,所以和邵明辉一样竖起耳朵等待回答,结果只等到贺川惜字如金地说:“还没。”
“要不你直接去我公司上班得了。”邵总突然开始挖人,“总不能真就只开个小酒吧,也挣不了几个钱。”
“不了,我得回去。”
“咋,回国找对象啊?”
江汀耳朵一下子竖起来。
邵明辉摆摆手,“哦对,忘了,你哪能谈对象啊,你老家还有个……”
话没说完,就被贺川一记眼刀逼退了。
“得,别瞪我,不说了还不行嘛。”邵明辉摸摸鼻子,硬生生转过话头,“我说,你不是缺钱吗?我这儿给的打包价肯定比其他地方大方,赶紧来呗。”
贺川挠挠耳廓,“再说吧。”
邵明辉放慢车速,打灯,拐弯。
江汀错过的前情提要太多,只能沉默地听着,唯一得到的有效信息是贺川现在单身,听起来像是跟国内的对象分手了。不过,江汀还是不懂贺川明明看着已经吃穿不愁怎么还会缺钱,又为什么要来到加利福利亚,在自己讨厌的海边开一家并不怎么挣钱的酒吧。
车驶进一栋公寓,稳稳地停好了。贺川解开安全带,掀开毛毯,看到小猫正盯着自己的尾巴出神。
“出来。”贺川朝他伸出手,“到家了。”
江汀盯着那只手,不自觉伸出爪子握上去。
触感非常真实,可是有太多错过的前情提醒他,四年就是四年,无论现在贺川对他如何好,无法弥补的空白永远在那里。于是爪子又收回来,耳朵也耷拉着背过去。
邵明辉见小猫又开始不理人,下车逗贺川玩儿:“叫你瞎给猫取名,语气还那么凶,瞧,把人家惹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