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摆出面具般的微笑。“完全正确。所以行行好,求你别把我跟他的关系给破坏了。我很期待跟他正式谈恋爱。他是个好人,他为人很好,对我很好。我们志同道合。我很喜欢他。”他能给我你给不了——也永不会给我——的东西。罗曼下巴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我才没兴趣破坏你那完美的恋爱关系。不过,在跟那位‘好人先生’定下终身之前,你或许该去他家里搜一搜,看有没有养什么流浪小动物。”卢克皱起眉。“什么?”“你太轻信于人,太理想化了,”罗曼说道,他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打量着卢克。“试试换种活法,把所有人看成是混蛋试试。有的人只是藏得比其他人更深一点罢了。”“那样活着也太可悲了,”卢克轻声说。罗曼摇摇头。“等你受伤的时候,别跑来找我哭鼻子。”卢克眨眨眼,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情绪。“还可以找你哭鼻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选项。”罗曼嘴唇一抿。“因为没有。”他看了卢克一会儿,然后说:“别了,小卷毛。”他转身离开。卢克的喉咙被一股像是恐慌的情绪捏紧了。“我的头发已经不卷了,”他听到自己这样说。罗曼回头看着他,那眼神令卢克意识到自己拉直的头发和沉闷规矩的衣服,心里很不自在。他再也不是那个打着赤脚、穿着亮丽花哨衣服的卷发男孩了,再也不是罗曼看惯了的那副模样了。“别了,小卷毛,”罗曼说道,他的语调起了一些变化,多了些许勉强,然后,他消失在了夜色中。卢克靠着墙瘫坐下去,闭上双眼,努力想要把喉咙里的肿块咽下去。别了。chapter22-i那天晚上,卢克没怎么睡,在床上翻来滚去;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整个人又累又丧,但血管里却奔腾着一股坚定的愤怒情绪。他要把罗曼·杰米多夫从脑海里抹掉。米兰达·本森医生是一名中年女性,一双褐色的眼睛被细边框眼镜衬得很有知性感。她的办公室也装修得很有品位,而且不失温馨舒适,极具家庭风。看到她的笑容,卢克立刻对她产生出亲切感,并应邀坐了下来。她听他讲了足足半个钟头,不加打断,只是单纯地听他磕磕绊绊地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他把整个事件都一五一十说给她听了。如果不能坦诚相告的话,找心理医生就没什么意义了。听卢克说明自己的情况时,米兰达流露出温和的同情神色,然而令他失望和困惑的是,她没有就他自称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件事,表示认同。“我同意,在除了你的绑架者你无法与其他人进行交流的同时,你还处在绝对的下风中,这些确实很不利于你的心理健康;然而你并没有表现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的典型行为,”她说。“你没有为你的绑架者进行开脱。你并不认为他‘其实’是个好人。你也保有了逃跑的动力。当然,每起案例的特征都不尽相同,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通常是不愿意被人营救的。”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评判的意味,然后又柔声补充说:“至于你在这场关系中所处的不利地位,我的理解是:那是源于你个人的性喜好,对吗?”除了语塞加脸红,卢克无以为对。此前除了罗曼,他还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性幻想和性癖;跟一个年纪可以给他当妈妈的女性讨论这些内容,总觉得挺尴尬。“你们有使用安全词吗?”米兰达说。卢克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你觉得他为什么没有为所欲为,而是给你设置了安全词呢?”卢克耸耸肩。“他跟我说他对强奸人没兴趣,我真的相信了他,但这其实多半就是他的用心——让我对他产生信任。”对方笑了笑。“我就是这个意思,卢克:在提到你的绑架者时,你是有批判思维能力的,你质疑了他的动机,没有毫不保留地去相信他。那很好,很健康。”卢克心虚了一下。“可我确实信任他,至少在床上的时候。他让我感觉很安全,安全得足以……”他觉得身体在发烫。米兰达一副完全不受干扰的表情。“跟他一起玩角色扮演式的强奸游戏?”卢克有生以来从未像现在这样窘迫。“呃……”米兰达对他露出十分友善的表情,还有一点玩味。“不要觉得尴尬,你说的这些没有哪个是我以前没听过的。大部分时候,人们往往把幻想视作是他们不应该去感受的东西,是禁忌,他们往往认为幻想的内容是不正常的。强奸幻想,或者强迫诱惑幻想,其实是最常见的性幻想,男人和女人都有。只要在双方达成一致并使用安全词的前提下,玩这种角色扮演游戏并没有什么不对。”她稍作暂停,表情沉着地看着他。“事实上,你能信任你的绑架者对你实施那些活动,那样是超出了一般人对监禁者的信任程度的。你能说明一下你为什么信任他吗?”卢克耸耸肩,在脑海里组合自己要说的句子。“我——我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把我吓得不轻,但他也……跟他手下那些男人不一样。我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我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头脑足够冷静、不会随随便便诉诸暴力的人。”他抬手梳过自己的卷发。今早他没有把头发抹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卢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在他来找我之前,那些守卫们喝醉了之后总是打我,几乎是把我当沙袋使。是他出面终止了这种事情,然后把我移到一间舒服的屋子里,给我吃的,还有……嗯。”米兰达微微蹙眉。“你从那会儿起,有把他视作是你的拯救者吗?”卢克吭哧一笑。“我很确定,他就是冲着这点去的。我是说,他从没告诉过我他打算怎么利用我,但我很确定他想要通过笼络我,让我去依赖他、信任他。我猜,假如他的目的就让我对他产生信任感的话,那我可以想见,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他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说来有点扭曲,我对他心存怀疑这一点,反而使我跟他在一起时,不必担心身体上会受到任何伤害。而且……”他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清了清嗓子。“我被他这个人迷得不行,甚至干扰了我的思考能力。说实话,这一切就像是本能反应。”“我懂了,”她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批判的意味。“你有没有酝酿过与他建立恋爱关系的想法。”卢克僵住了。“当然没有,”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眼睛还是盯着自己的手看。“卢克,”对方说。“我需要你对我说实话。你刚刚说的是自己的真心话吗?”“我说的就是真心话,”他的语气有点冲。对方没再说什么了。他深吸一口气。“抱歉,”他正了正脸色道。“只是……他和我……我们……我心里一直有这个觉悟,我们走不到一起。他没有哪一点符合我的喜好。我父亲就跟他差不多:整天都在忙,对人漠不关心,铁石心肠,而且还心机重。他从来抽不出时间关心一下我和我母亲。我们彼此就跟陌生人一样。我不想今后那样对自己的孩子。我想要爱。我想要一个懂得爱人、懂得关心人、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的丈夫。我想要一个愿意关心照顾我的人。”说出这通话,他顿时觉得尴尬起来。这下子,米兰达多半会觉得他喜欢玩“爸爸游戏”了吧?而他暴露出来的古怪性癖已经够多了。“你有提到说,你在跟某人约会,”她说。“算是吧,”卢克说道,对于话题的转移松了口气。“他叫多米尼可,人很好。我是说,我们还没有正式确立关系什么的,但我们约会了几次。我们的目的和兴趣很一致,他想要的未来跟我想要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