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看,都走远了。”我的思绪再一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乱。
回头之时,战天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的身旁,那一刻我却终是没有止住心中横亘不去的那一丝涩然,只能匆匆的别开眼,抿了抿唇,“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干咳了一声,冲我淡淡一笑,“从你对三哥的背影目不转睛的那一刻开始。”
我看着他嘴角上扬的笑容,不想让他看出什么端详,别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了步子。
这一路走来,我没有再与战天睿多话,上了马车,他也似乎不知该从哪里与我交谈,紧抿着薄唇,一直未开口。
我看着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太子是我姐夫,与你一样,同是八爷的手足,遇刺之事,我一直都不相信是他所为,现在他与长姐都承受丧子之痛,罪魁祸首……是我。”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沉重,而他的面色略见不自然,然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浅浅的勾了唇,我微微转了眸,面上一丝异样的眸光,我知道他跟着看了过来,却不见他开口说话。
随着我与他再次陷入沉静之中,我的心微微一沉,虽然方才转眸想要极力的掩饰,但到底是不善作伪的性子。
就这样,直到一声马鸣声,打破了我与他之间的沉静,我快速的掀开了帘子,“到了。”
“我就不下车,借你马车送我回府一趟。”他嘴角还是那丝淡淡的笑容。
“披风不取了么?”我放下帘子,既而转眸望向他。
“不急,再借放你那几日,若是想要,我必定会亲自上门来取。”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笑,那笑在月光下渐渐下沉。
马车在我视线中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那团朦胧的迷雾之中,身边的云雀嘀咕了一声,“这九爷虽是面上放荡不羁,这心里可比八爷知冷暖。”
“雪儿,你说这若是让八爷知道王妃纵容身边的奴婢随意议论府里的主子,八爷会如何处治?”
声音自我身后传来,只觉得那一刻心头一颤,转身之时,云雀搀扶着我的手紧了一分。
聚见两道身影,一白,一青在眼前,暗淡的月光映衬着她们的眸子格外的绚丽。
“府上有规矩,凡是私底下议论主子不是者,将其送至暴室,一年前就有一名奴婢在府里嚼舌根儿,爷得知后便命人将其打入暴室之中,那名奴婢最终死无全尸。”雪儿的话隔着几道台阶传来,格外的刺耳。
“我也听说了,暴室酷刑极其血腥残忍,令人闻风丧胆。”纳兰珞一脸笑意的看向我。
“小姐……”我己感觉到身边的云雀在不住的颤抖,暴室酷刑一事,我不是不知,也曾听闻几个宫中的例子,那暴室一入,便是无全尸可归。
我轻轻的抚了抚云雀的手,冲她淡淡一笑,示意安抚于她,她瑟瑟发抖的跟着我的步子一步一步迈向了台阶。
纳兰珞笑意犹在,却一动不动,而身边的雪儿依旧是恭恭敬敬对着我行了个礼,只是这一次,我却并没有叫她起身。
“原来珞儿姑娘也在府上,方才云雀有些话不小心入了两位姑娘的耳,听起来确实有议论主子不是之意,可着细分析,她也只是心疼本宫这个主子罢了。”
我的话刚出口,纳兰珞面上便落了笑,稍纵即逝,优雅端庄的绕着我走了一圈,回到原点,直入我眸中时,她的面上便又重现了笑意,“王妃袒护身边人之心,珞儿亦是懂得,只是这风气若是不加以制止,只怕会坏了这齐王府的名声。”
“坏了名声?那自是府里主子的事,珞儿姑娘还不是府上之人,断然不用花心思来维护府上的名声。”我上前扶了一把那躯膝行礼未起的雪儿,雪儿踉跄了几下便退至身后,不敢多言。
而我此举,面上虽是让雪儿起身,可实际也是用行动告诉纳兰珞,我才是这府中的主子,我能让雪儿长跪不起,也能让雪儿在这一刻站起来。
她面上虽未露出气愤之色,心里却看出,听出了我的意思,口中的话自然是咬牙而出,“王妃之意是嫌珞儿多管闲事了?”
我淡淡一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必身为太医之女的珞儿姑娘定能知晓这句话的道理,而本宫是这府里的王妃,奴婢犯了错,本宫自会惩治,就不劳珞儿姑娘大驾了。”
她浑身一震,几不可置信的看向我,震惊,怨毒,气愤,苦楚,种种神色混杂在一起,那样的复杂而真实。
我便明白,她己被我的话深深的刺痛,我并不想伤她,可她三番五次咄咄逼人。如若今日我还退让,那云雀就无法保住。
她惊怒交加的看着我,忘了所有的伪装,“也是,珞儿只是个外人,本不该多事府中之事,只是这奴婢口中辱骂之人是八爷,那珞儿就得插这一脚。”
我依旧笑着,第一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敢问珞儿姑娘,八爷是姑娘何许人?”
她仙姿玉质的面容之上,一片惨白,怨恨至极的看着我,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过了半晌,方勉力咬牙开口道:“不管珞儿是八爷何许人,珞儿绝不会允许一个奴婢来指责八爷的不是,这事若是传到宫中,自是皇上,皇后也不会置之不理,到时只怕会祸及王妃,王妃想袒护身边人只怕也是有心而力不足。”
我继续笑着,声音也越发的轻柔,“姑娘这愤愤不平之意倒像是在针对本宫,这事如若传到父皇母后又或是家父那里,本宫还得感谢姑娘给了本宫一个诉苦的机会才是,在本宫看来,八爷不知冷暖,那也是事实,云雀是本宫从华府带出的陪嫁丫头,爷待本宫如何,连一个小小奴婢都看在眼里,今日她只是多言了一句,就要被珞儿姑娘送至暴室受那残忍的酷刑,那本宫今后还如何在府里立足,本宫的父亲也断然不会答应,姑娘心里想必也清楚,家父的护女之心可比本宫袒护身边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黑脸厌颊的看着我,眸光怔怔,一丝泪水己潜入眸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悠然的穿过她的身边,欲要迈入了府中之时,突的又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回头之时,她依旧定了原处,我微笑的看着身边云雀道:“姑娘如若要一意孤行下去,本宫这就回屋,连夜提笔家书一封送至华府,请家父明日入宫一同处治本宫身边这丫头。”
云雀随着我的话微微低了头,她己自知自己的过失给我造成了困扰。
纳兰珞面向于我,眸光闪过一丝异动,大概是见了我面上的冷静坚持,她终是带了丝嘲弄的勾了唇,“既是这样,那入宫自是没有必要,只不过也请王妃管住身边人,今日是珞儿将这些听了去,若是换了其他人听了去,珞儿可不能保证这话是否会让有心人当作对付你们华家的利箭,华家虽固若金汤,但也恐有走势之时。”
她的话并不是只有嘲弄之意,而事实也正如她口中所说,当年的外祖父也只是风靡一时么?
内心虽因她的话有所动弹,但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与淡笑,“多谢姑娘提醒,本宫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