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便低下了头。
郑司寇闻言,唇角微微牵动,这现如今的帝都里谁人又不知道楚还淳与沈晚舟的儿女情长。
郑司寇虽无妻无嗣,但到底也是经历过年少,继而又一字一字地道:
“后宅里的恩怨皆是被害人的爱缠缚,楚少傅若置身宫墙之内,恐怕日后委屈甚多,届时,襄王与长公主可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郑司寇说得郑重而认真,一言一语里仿佛蕴含着别样的意味。
敔笙双瞳熠熠,黑若深潭,仿佛望不见底,双唇微颤而问道:
“司寇……什么意思?”
郑司寇默了须臾,才答道:“楚少傅既然有了道,便不能有家。”
“为何?”
“累赘过多,难以成事,尤其……楚少傅是个女子!”郑司寇说到这儿,声音有着异于平常的坚毅,旋即叹道:
“前路坎坷,只缺孤勇一腔,孤身一人……轻履者行远~!”
敔笙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最终却反而问道:“郑司寇凭什么这样说?”
她底气不足,惹来郑司寇一声叹息,“家师叶尚书本有一剑名曰说难,造剑孤愤、五蠹、说林授予弟子……后来,萧巫祝出现了,师傅接过了萧巫祝的九辩,自那一刻起,我就发现,她的道……易了!”
说到这儿,郑司寇含起一缕春风沉醉般的淡笑,像是对往事释然一般,敛眉道:
“情爱最是迷惑人的,前车为鉴,后生难道还要一遍又一遍地重蹈覆辙吗?”
不等敔笙开口反驳,也没有半句抒发自己的不甘与抱怨,郑司寇接着问道:
“敔姑娘,我能看出来楚少傅最信任你,你该是知道楚少傅在情与道间会选择什么吧?”
被说服了一般,敔笙如此顺着想下去,竟真的觉得万分自洽。
温衾在侧,眉宇间凝上了挥之不去的隐忧。
反问道:
“还淳的道与司寇的道不一样,司寇巧舌如簧,妄图劝服还淳与你一般无家无嗣,成全的究竟是谁的道?”
“天下人的道!”
郑司寇毫不犹豫地答道,这个答案若不是在心中镌刻了成千上百回,是断然不可能这般脱口而出的。
可温衾有自己的私心,不可以让敔笙受了楚还淳影响去学太上忘情。
“天下人的路,为何要让楚还淳先行?”
此言一出,郑司寇对上敔笙的目光,沙哑着声音而开口道:
“的确……不该。但总要有个人出来作为先行者,这个楚还淳不走,那便还会有下一个楚还淳,但世事等不了下一个楚还淳了。”
“那郑司寇将楚还淳当作什么?”温衾接着问道,“云皓也算得上能臣如云,名将如雨,且是带甲百万,郑司寇为何就偏要将楚还淳推到前面?诚然,法理之推崇要个强臣,但官宦之流中,为何偏要让她一个女子承受偶然性下百分百的一生?”
郑司寇侧目而视,他便是也知晓,百万分之一的历史偶然性对于偶然性的承担者来说是百分百的人生,可他依然会选择以万民的最大利益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