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水疏通了经络,加上点酒意,这一夜颜澈文睡得比旁日香沉,寅时却被外面嘈杂声吵醒,正心下疑惑,便有一枚暗箭射入床帐,颜澈文俯身躲过,那箭落于身后的床柱上,他拔出床边的剑静立房中,细听着外面的异动,过了须臾,屋外又恢复了宁静。
屋门突然打开,颜澈文刚要出剑,见到是李云,暗暗松了口气,“李云,外面怎么回事?”
“主子,刚才有十余个黑衣人偷袭我们的人,出手狠戾,暗箭上都抹了毒药,意致我们于死地。刚刚千牛卫与他们交手了几个回合,他们便逃窜了。”
“我们的人如何?”
“幸亏邱道长深夜潜入侯府发现了黑衣人的诡异行踪,千牛卫刚做了准备,还没来得及通知主子,他们便出手了。”李云看到旁边床架上的暗箭,吓得跪了下来,“奴才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无碍。”虽说刚刚那一箭让颜澈文心有余悸,但事发突然,他也不想怪罪属下,“邱道长来了?”
“是,此刻正在门外候着。”
“快请进来。”
邱子鹤一身夜行衣装扮迈入房中,眼前之人身着睡袍负手而立,他不敢细瞧,深深揖去,“陛下,子鹤来迟了。”
那人轻柔扶他起身,“今夜之事幸得邱道长相助。朕要感谢你才是。”邱子鹤抬眼与他四目相对,见他神色温柔,心中一暖,只觉得这千里路途中风尘苦楚,皆化为虚妄。
李羿陵少时曾于清云观修行一整个夏日,邱子鹤自此追随效力他至今,此刻借着月色看到他眉心痣已隐去,暗叹他结识十余年的这位皇帝,宅心仁厚是真的,天马行空是真的,多疑谨慎也不假。
李羿陵做太子时,就与朝中重臣交好,为自己安排了数个假身份,颜家五养子颜澈文只是其中之一,此次前来凉州,他自认为这颜大人他演得还算过得去,反正较之做皇帝轻松多了。
“陛下,据子鹤观察,今年春日西北恐有异动,陛下在此实在冒险,现下南北衙各五百名禁卫已至凉州,可护圣上即刻出府回京。”
李羿陵叹道:“道长拳拳之心,朕何尝不明白,只是事情还未解决,我现下回京,不是白跑一趟么?”
“陛下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可若真起战事,外有吐蕃攻我大周边界,内有方渡寒不臣之心,刚刚还派了刺客,您在凉州如何周全?”邱子鹤蹙眉。
“子鹤,若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也会这样做。”李羿陵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有些人等不及了。”
第8章鄯州告急
方渡寒做了一夜旖旎乱梦,昨夜府中变故一概不知。
瑶池水波荡漾,仙骨风月无边,欹枕片时云雨,龙墀阶上销魂。梦中也不知对方何许人也,只体味逍遥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转醒,锦衾半湿,方渡寒坐起身来,隐约咂摸出熟悉来。
啧!想起昨日与自己沐浴之人,方渡寒只觉得荒唐,恼怒了片刻,起身更衣走出了卧房。
方铭已在他房前石桌旁踌蹰了许久,见方渡寒推门而出,也不敢迎上前去。
“搁这杵着干什么呢?”方渡寒过来打量方铭几眼,便知道不妙。“说吧,干了什么亏心事儿。”
方铭知道昨晚刺杀颜澈文之事掩不过去,待他们一照面就得露馅儿,于是把秦昭意刺杀颜澈文一行,以推方渡寒黄袍加身的计划全招了。
“你他妈真会给我找事儿。”方渡寒啐了一口,暗道这些天老子就睡了这么一个安稳觉,不想秦邦这个老东西怂恿方铭这小子搞了这么一出。
方铭委屈道:“秦先生说得有理,若这时候不动,就真没机会了……”
“方铭你给我记着。我方渡寒无论何时也不会弃西北各州于不顾,你杀了那些朝廷的千牛卫,我现下也不会起兵。”方渡寒斩钉截铁。
“昨夜虽没刺杀成功,也是把他们吓得够呛,指不定那个颜澈文现在就要拿你了,我看你反还是不反。”方铭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顶了他表哥一句。
方渡寒没心思跟他打嘴仗,沉吟片刻往西院走去,“罢了,先跟我去看看颜澈文那边的情况。”
绕过辗转回廊,隐隐能听到谈笑之声,昨晚险些丧命的几位心大得很,正围在院前侃大山,主子也不知道听了什么趣事儿,阳光下笑得明眸皓齿,旁边还有个未见过的冷面随从,神色淡淡,见方渡寒朝他们走过来,脸上立刻又罩上一层寒冰。
“颜大人有什么喜事儿啊,说出来也让我方某高兴高兴。”
“昨晚睡得香甜,今日又碰见老友,自然欢喜。”李羿陵丝毫不提及昨夜的事,眼神却飘向一旁的方铭,方渡寒看到他的神情,心下了然,知道他懒得说破,又将目光转向邱子鹤,“颜大人说的老友可是旁边这位?”
邱子鹤闻言干巴巴地唤了声侯爷,清心寡欲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他原本便对方渡寒有敌意,此刻见了面,方渡寒利剑般的目光也让他很不舒服,更是懒理。
方渡寒冷笑一声,转头对方铭道,“你觉不觉得他像一个人。”
“像谁?”
“秦邦。”
邱子鹤听闻,神色突变,又马上平复下来。
方铭无奈:“秦先生邋里邋遢、口不择言的,哪像了,我看不出来。”
“不,他们身上都有浓重的香火气。”方渡寒缓缓道,也未去深究,转向李羿陵,“进屋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