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向乐哥认得,那是原主的母亲,也就是她从今以后的娘。至于她身后的老者,她就不认得了。
“这怎么就坐起来了,快躺下。”纱帐是垂下的,可依稀能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岑氏忙是亲力亲为地走上前去将自己这宝贝女儿给按着躺下,丝毫不给向乐哥辩驳的机会。
这边已经收拾好了,岑氏让人去请在外室等待的荣医正进了来。将手伸出纱帐,盖上帕子,向乐哥有些别扭;在原来的世界里的她基本上没看过病,就算是有也是第一次急性肠胃炎去的医院,那次之后她都是自己在家吃药自愈。
昨天她还是感受了一下自己新的这具身体的,除了几处已经被接好的骨折和虚弱得没力气之外,这身体的主人应该是个爱运动的。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居然还能有马甲线她也是怪不容易的;想想上辈子自己是造了什么福,自己原先的肚子那就是一层两层三层的肉啊,竟然在有生之年还那么轻轻松松就让自己有了马甲线,怎么也好好好珍惜。
那边老者在把脉,帐外的人俱是屏息凝气,只有向乐哥一个人在被窝里暗自扭了扭腰活动了下,心里盘算着未来的运动计划。
“娘子的脉象如今不过是有些虚罢了,这烧再用几剂药便能退下,至于这失忆之症……恐是磕碰所致,实是无能为力呀。”着老者站起身来,移步到一旁书案处去提笔写下药方。
“那……依医正所见,是否该寻位咒禁师来瞧瞧?”岑氏小心翼翼地问了问,等着荣医正写完了药方,严肃地低头想了想:“这病症倒是可尝试,只是夫人还是不要有太大期盼,往日里也有些碰了头忘了事的,能再记起的少是隔夜,多也一年半载,这没治好的也大有人在。”着荣医正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夫人要寻求咒禁之术亦是可试的,只是眼下还是将这烧热退了筋骨愈合才是首要的,待这伤好了您且再遣人来太医署请咒禁师。”
“谢过医正了。”岑氏轻轻颔首拘礼,遣了人将打赏的银两装在缎布的银袋里取来便送了荣医正出去,回来时见到纱帐已被撩起,女儿已经端着碗在吃药,她的眼中担忧也减了些,换上的是关爱。
“哎,我的儿啊,让你不要整日作乱,如今倒是没大事却磕成了个呆子,可怎么好。”岑氏轻轻抚着女儿的长发,小心地去查看那头上磕到还未褪的包:“疼么?”
向乐哥心里有些不适应地看着眼前这位慈爱的‘娘亲’开口道了声疼。
“就你不要似个猴儿一般,如今倒是连娘亲也不认得了。”岑氏小声嗔怪着,白牙咬了咬唇,好是一副柔媚之相,看得向乐哥心底都在赞叹这夫人当真是美。这边还没赞叹完,岑氏便又叹了口气,那泪像是预备好的一样来就来了,用帕子擦了又擦,吓了向乐哥一跳,手足无措地用衣袖去替她擦了擦泪,心里呐喊道我去,这女人也忒矫情了点吧?
其实不是向乐哥跟这位新的娘亲太陌生,而是她在从前就是个没娘的娃,自然也不太知道母女的相处之道。
打小凌安的妈妈就难产去世了,她是老爹带着长大的;幼儿园的时候看到别人母亲来接孩子放学时她也没多大感触,因为她哥会骑着单车到校门口等她;长更大之后唯一一次想要个娘的时候是在初潮来时,也就只有那次她看着家里的两个男人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老爸和老哥给她的已经让她觉得足够多了,至于没有母亲的缺憾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这一下给了她一个妈,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能是嫌弃吧,但是也让她觉得有些不知该怎么做。只能瑟瑟地为她擦眼泪也不知该怎么劝解。
从前的向乐哥最是嘴甜活泼,如今抬眼看到女儿陌生又有些无措的眼,岑氏心中更是一痛,哭得更凶了。
“我道是谁的哭声这般催人心疼,原来当真是水人儿又流泪了。哎,这可别哭了,再哭这府邸的砖瓦便要塌了去了。”门外传来一阵洪亮的女人声,不过一会儿便出现了人影,是位体态风韵的夫人身后跟着位衣着华贵女子与一众仆婢。
为首的贵妇人穿着缎面的重碧圆领对襟襦衫,大红的石榴裙上点缀着银丝绘边的五色芙蓉系至半乳处,衣缘亦是靛青的绣花锦作的点缀,藕色纱线作的大袖衫套在外,鲜红披帛上用金丝勾勒出花鸟模样覆于肘上。高高盘起的迎春髻上点缀的簪子看得向乐哥有些眼花缭乱,相较于她,自己娘亲的衣着就朴素得太多。
“是嫂嫂啊,这怎的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我这模样倒让嫂子与侄媳妇见笑了。”岑氏着站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讪讪笑了笑。
“行了,你也不必与我这般拘谨,弄得我像要吃人一样。我这也是听了风知道五娘醒了就来看了,谁想在院里就能听见你的哭声,也不是有意笑话你。”着赵氏的手亲昵地盖在岑氏的手上拍了拍以示劝慰,再而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向乐哥这边。
“哎,这一病还是催得人都瘦了。”着赵氏走到床边,岑氏忙跟着来到床前:“五娘,这是你大伯母与大嫂子。”
“怎么?竟连人也忘了?”看着向乐哥有些迷茫的模样,赵氏有些讶异地转头看了看岑氏,见她无奈地笑了笑又撇回头看向向乐哥,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不少:“不怪你娘哭成那般模样,竟是没想到会这样。罢了,也别太难过,人还是好的,还有精神,终归能好起来的。”
着赵氏转身起来去安抚了一下岑氏,这边大嫂安氏坐在床缘对向乐哥嘘寒问暖了一番,面上倒是和气的,但也只是和气,估摸着跟原主也不大亲近。向乐哥这边打着哈哈送走了这婆媳两个之后琳琅忙上前来给她科普。
刚刚那位衣着张扬的是大夫人赵氏,膝下两子一女,大儿子向任寅已娶了安氏女儿作夫人,大女儿也已远嫁去了江南诃王府作世子夫人,如今庶子三郎十八还未娶。大房的人口还算简单,只一位夫人一位姨娘罢了。
到自己所在的二房倒是奇怪,除了娘亲之外,这些日子自己的姐姐与弟弟们倒是没来。琳琅是自己病了之后夫人怕给孩子们过了病气就不许她们过来。向乐哥也就没去多想,只是这早上短短的半天时间里,在大夫人赵氏来过之后自己的房里就不间断地来人,这一个早上倒是没人去想她还是个病人,全都当是看猴儿一般瞧着她都是满眼的好奇,让向乐哥很是无奈。
这样的情形一直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才好转,这边向乐哥纳闷地用了饭后委婉地表达自己头晕要睡,娘亲岑氏才狠狠地下了逐客令,让守在院外的婢子看着门,留向乐哥好好歇着,自己则是往向荣院里去与老郡君汇报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