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雷,马上打电话给你的老朋友皮卡。」我说,「我们需要他的帮助,我们要把查莉和她的小孩送到安全地点。就是现在。」
芬雷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他也想到这件事,他懂我在想些什么。
「当然。」他说,「你赶快去贝克曼车道,马上去,待在她家,我来联络皮卡。直到他出现才能离开,懂吗?」
他拿起话筒,没有翻电话簿就打了一通电话到亚特兰大。
※※※
萝丝可又坐回她的座位,帝尔镇长正拿着一迭厚厚的档案夹给她。我走向她,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妳几点可以弄完?」我说。
「我想大概六点。」她说。
「回家时带几付手铐,好吗?」我说。
「你这个大傻瓜,杰克李奇。」她说。
帝尔正看着我,于是我起身亲吻萝丝可的头发,走出去开宾利轿车。下午的太阳逐渐下沉,那股热气也不见了,阴影开始拉长,让人感觉秋天即将悄悄降临。我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原来帝尔镇长跟着我走出了警局。他叫我回去,但我只是停在原地不动。他拄着拐杖一跛一跛走过来,脸上挂着微笑,伸手自我介绍,说他的名字是格罗佛帝尔。他拿出政客的诀窍,光是靠眼神就把我留在原地,他的微笑像探照灯似的打量我,装出一副只因为我愿意跟他讲话就感激涕零的样子。
「真高兴遇见你。」他说,「贝克警官跟我报告了仓库凶杀案的进度,现在我似乎都一清二楚了。逮捕你真是个愚蠢的错误,还有令兄的死也让我们感到很遗憾,一旦案子侦结,就会让你知道。在你离开前,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接受我的道歉,本警局上下都会感激你的。我不希望本镇在你心中留下恶劣的印象,就当作是一场误会吧?」
「好的,帝尔镇长。」我说,「但是你怎么会以为我要离开这里了?」
他的回答非常流畅,如果有犹豫的话,也只是一闪即逝。
「我知道你只是个过客。」他说,「马格瑞夫镇上没有旅馆,所以我想你应该不会留下来过夜。」
「我会留下来。」我说,「有好客的好心人邀我留下来。南方的特色不就是好客吗?」
他对我笑笑,伸手整理一下有刺绣的衣领。
「喔,是的,毫无疑问。先生。」他说,「南方各州都是这样,乔治亚州特别是如此,我们总是热情欢迎客人,这种热忱是最有名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我们正陷入最棘手的尴尬处境中。在这种情况之下,你最好能在亚特兰大或马坎市找一家汽车旅馆投宿。我们当然会与你保持密切联系,而且等时间一到,也会全力帮你安葬令兄。马格瑞夫警局上下恐怕都会忙翻了,你一定会觉得很无聊。萝丝可警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你不觉得此刻不该有事情让她分心吗?」
「我不会让她分心的,」我淡淡地说,「我知道她正忙得不可开交。」
他瞪着我,注视我的时候面无表情。他想要直视我,但实际上却不够高──那老家伙枯瘦的脖子好像抽筋似的,如果他继续这样瞪我,肯定会把脖子给扭断。我对他报以冷笑,走向车子,开门坐进去,发动轰隆隆的引擎后,摇下了车窗。
「后会有期了,帝尔镇长。」我一边开车一边向他道别。
※※※
学校的放学时间一到,总算让我见识到镇上最热闹的时刻。我在闹区里先遇到两个人,然后又看到教堂旁边聚在一起的四个人。或许是某种下午的聚会吧。或许是聚在一起读读《圣经》,又或者是把冬天要吃的水蜜桃装罐。我开着车经过他们,加速经过贝克曼车道两旁的豪宅,在哈伯家前面的白色邮箱减速,转动方向盘,驶进蜿蜒的车道。
我想警告查莉,但问题是:我到底该跟她说多少?我当然不会把细节都告诉她,也觉得不该跟她透露哈伯的死讯。我们目前被困在一知半解的窘境里,但我总不能永远瞒着她吧?我必须向她说明部分案情,否则她不会接受我的警告。
我把车停在她家门前,按下门铃。查莉开门让我进去时,孩子们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看来又疲累又紧张,孩子们则是很高兴,他们没有感受到母亲的忧虑。她把孩子们赶走,我跟着她走入厨房。那是一间充满现代设备的大厨房,我要她帮我泡咖啡。我看得出来她急着想跟我说话,但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在我面前笨手笨脚地操作着咖啡机。
「你们家没有请女佣吗?」我问她。
她摇摇头。
「我不想请,」她说,「我喜欢自己做家事。」
「这间房子可真大。」我说。
「我想我就是闲不下来吧。」她说。
接着我们陷入一阵沉默中,查莉启动咖啡机,机器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嘶响。我挑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在桌前,往外望去是一片种满绒毛草的草坪,她走过来坐在我对面,双手交迭放在身上。
「我听说摩里森夫妇的遭遇了。」她终于开口跟我说话,「我的丈夫是不是有涉案?」
我试着想清楚可以跟她说些什么,她等着我的回复,一整间安静的厨房里,只有咖啡在机器里煮沸翻腾的声音。
「是的,查莉。」我说,「恐怕是的。但他也是身不由己,妳要了解这点。他是被胁迫的。」
她表现得很镇定。她自己一定也猜到了,各种可能的答案在脑袋里不知道已经转过几百次了,而我的答案是最合理的解释,所以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或愤怒,她只是点点头,看来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早就心知肚明,但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说法,似乎让她觉得比较好过,好像这个问题既然已经公开了,那就一定有人知道,也就一定有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