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女巫和侍者都过来给杜娟和欧阳炼敬酒。只有巫彭李雪霁仍垂头丧气坐在那儿不肯过来贺一杯。
李雪霁此时心中十分后悔这些日子不该同巫咸岑珂化干戈为玉帛,或许这就是大巫师不肯重用自已的原因?反而让同岑珂反目大战一场的巫罗杜娟捡了一个大便宜!
据李雪霁了解,杜娟平素不善人际交往,有些羞口羞脚的,过年过节也从来未曾到大巫师谷雨和巫咸岑珂的家中去表示忠心……若论办事才能,自已比杜娟犹有过之;而论巫术和蛊术,自已也未必在她杜娟之下。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巫罗欧阳炼酒量不错,笑盈盈同众人一一碰杯,喝得脸如春晓之花。
杜娟的酒量甚浅,几次推说自已不行了,要以茶代酒,但草鬼婆言芙蓉和巫谢赖莹成心要她出丑,非要她喝不可,还说不肯喝酒就是看不起她们,杜娟无可奈何,只好皱着眉头宛如喝苦药似的吞了。
众人乐了一会,忽见门帘掀开,两个人怯生生站在门口,众人移目看时,见是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少女,老头子年约六旬,花白胡须;少女十六七岁模样,羞羞答答的样子,虽衣衫褴褛,模样倒也生得有几分清秀。
草鬼婆言芙蓉因问二人是做什么的?老人佝偻着腰讨好地说道:“各位女客人,求求你们听两支歌儿消遣一下吧,也算是可怜我们爷孙俩,赏一口稀饭吃吧。”
草鬼婆看向大巫师,巫罗欧阳炼今天很兴奋,她与大巫师谷雨平日也很亲热,也不待大巫师发话,便说道:“好啊,你们就来两首歌吧,让姐儿们高兴高兴。”说完才看向大巫师,娇滴滴的说道:“三师姐,这可以吧?”
大巫师笑眯眯的,没有反对。
郝巧巧见大巫师同意了,方才走过去凑热闹道:“你们要唱什么歌呢?”
老头子从破烂的包袱中拿出一本书册来,上面写着歌名,郝巧巧和草鬼婆都是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粗人,便拿了歌册要交给大巫师,大巫师虽是首领,其实是个有些腼腆的人,便笑着让岑珂点歌,岑珂不大熟悉这些事情,便教杜娟点歌,杜娟不愿在大巫师面前显得没出息,便拿了歌册略翻了几页,只见上面的字迹同自已写的差不多,歪歪倒倒的,就象是鸡爪子抓过的一般。
杜娟是个很重视吉利的人,不愿点那些题目有些悲凉的歌曲,先选了“张生赴选”。见到有个歌名叫做“洒边题扇”,杜娟虽不解何意,但想起李时珍给自已和元节题扇的旧事,若有所触,便又点了这首“洒边题扇”。
郝巧巧凑过来左手支在杜娟的左肩上,看她挑歌,杜娟虽然识得一些字,但全然不明白这些歌的,不懂装懂地看了几页,见到一个题目是“舟中”,联想起几次乘舟的事,于是又点了这一曲。将歌册还给了老人。
老人哈着腰谢了杜娟,便站在一边,拿出一支看去有些年头的笛子来,那少女一言不发,上前一步,站在老头子前面,对着众人。
老头子先吹起曲来,在座的除了大巫师谷雨读书较多外,其余诸人多半都是粗人,认字不多的,自然也不懂欣赏音乐,只是觉得笛声还婉转好听。
少女低眸听老人吹了小段曲子,抬起脸来启齿唱了起来——
碧云天,黄花池,西风紧,
北雁南飞。
恨相见难,又早别离易。
久已后虽然成佳配,奈时间,
怎不悲啼。
我则厮守得一时半刻,
早松了金钏,减了香肌。
女郎音色清脆,口音却非湖南人,所唱的歌与杜娟平日唱的山歌大不相同。杜娟不懂这是元曲,此曲写的是张生和莺莺相爱分别时的痛苦心情,故气氛有些悲凉。
歌声方歇,众人都拍手称好,其实好在何处,谁也说不出来。杜娟瞥了一眼大巫师,见大巫师口角噙着笑意,似乎能领会这歌曲的妙处,杜娟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人收了笛子,从包袱中取出一把二胡来,仍然由老人配曲女郎唱歌。按点歌的顺序这首应是“洒边题扇”,杜娟不由定下心来听,女郎曼声唱道——
华堂舞裀图画展,两行如花面。
鹅黄淡舞裙,蝶粉香歌扇。
闲掐玉筝罗袖卷。
杜娟听了完全不知所云,总算是听到了一个“扇”字。杜娟不由怀念起李时珍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