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暗。
华笙接到消息,一早率府中上下在外接驾。
奏报声声,簌簌而跪。
毓秀下了龙辇,君臣相见,她便亲自走上前扶华笙起身。
四目相对,默默皆哀。
毓秀望着华笙,两眼又是一阵酸涩。
华笙见毓秀眼中似有泪意,心如刀割一般,强笑道,“请皇上上轿入府。”
毓秀摇头道,“不必坐轿了,我陪将军走进去。”
华笙点头一应,二人便执手入了将军府。
去正堂的一路,毓秀隐隐看到一些地方已挂上白幔,俨然是在做丧事准备,然而布置却低调的让人心酸。
毓秀故作若无其事,稳稳走入中堂。
华笙将毓秀送到上座,率府中上下在房里房外又行大礼,“圣上亲临,蓬荜生辉,臣惶恐感念皇恩浩荡。”
毓秀明知该回一句赞功抚臣的话,可她望着堂中门外那一颗颗脑袋,喉咙像被人塞了一块棉花,怎么也发不了声。
华笙低头跪了半晌,上首却没有半点动静,她便悄悄抬头望了一望,却正瞧见毓秀颓坐在座上流泪,两只眼肿的碱水洗过一般。
华笙心中原本还有怨愤,如今见到毓秀失魂落魄,百般无措的模样,心软成了一天泥,眼睛鼻子也酸酸胀胀。
周赟望见华笙的表情,不难猜到毓秀此举是刻意而为之,就没有多嘴,一直缄口站在一旁。
毓秀哭了半晌,喉咙越发发不出声音,扭头对周赟使一个眼色,周赟才温声对堂下众人道,“神威将军免礼。”
众人摇头之后见毓秀哭的像泪人一般,哪里还忍得住,一个个都嚎哭起来。
华笙没有流眼泪,只红了眼圈,她纵容底下发泄了半晌,提声说一句,“过犹不及,都不许再出声。”
下面的人这才止了哭声,人群中还是能听到稀稀落落的抽泣声。
华笙走到毓秀面前请罪,毓秀其中握住华笙的手,“朕有几句话要同将军私说。”
华笙小声应了,一边走去同百里枫耳语几句,安抚了众人,迎毓秀去内堂。
周赟几个等在门外,门一关,华笙才要跪,就被毓秀拉住抱头痛哭。
门外伺候的人听到哭声,心里都不好受。周赟把宫里和将军府的人都遣走,只他一人守在门外。
毓秀哭了半晌,被华笙从怀里拉出来扶到上座坐了。
二人对面抹了眼泪,毓秀哽咽开口,“惜墨的事,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派他去林州,更不该密令他去边关。”
华笙跪地扶住毓秀的膝盖,“悦声断定,谋害惜墨的是姜壖?”
毓秀冷笑着点头,“除了姜壖,还有谁有这个胆量。”
华笙见毓秀眼睛鼻尖红透,眼中似有恨意,一时间自觉国仇家恨加持,全身的血都逆行了,“姜壖狼子野心,打定主意要造反,越是这种时候,皇上越不能拘于小节。惜墨人死不能复生,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要打起精神,应对姜党之后的阴谋布局。”
毓秀头痛症发作,头顶像针扎一样疼,只得低头扶住额头,“我与惜墨一同长大,他对我说意味着什么,将军也一定知道。惜墨遇刺,我的半条命也没了,原本只有三分胜算的棋局一片凌乱,如今我连一成把握也没有。”
华笙咬牙道,“皇上不要灰心丧气,即便没有惜墨,你身边还有很多人任凭调遣。”
毓秀黯然叹道,“我将九龙章中的龙心章赐给惜墨,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任谁。将军想必也知道,这次我派惜墨前往林州,除了查案,还有别的差事。”
华笙点头道,“皇上派惜墨去边关做什么,臣也猜得到。”
毓秀泪眼朦胧,“惜墨离京之前,我没有同将军商量,是我失策了。”
华笙忙摇头道,“即便皇上同我商量,结果也是一样。我不会反对惜墨去边关。”
毓秀知道华笙是真的不在意,她却不能不解释,“边关守将,有一些是将军旧部,有一些是定远将军旧部,还有一些是兵部嫡系。朕当初没有将实情告知将军的苦衷,将军一定能明白。”
华笙思索半晌,恍然大悟,“皇上是说……原来如此,此事事关重大,越少的人知情越稳妥,皇上没有告知臣实情,并非刻意隐瞒,臣都明白。”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到底还是有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