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车子往哪里开,附近并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似乎跑到了城北,再过去一段路便是南江汽车北站了。孙回道:&ldo;我不回学校也不想回家。&rdo;可她又没地方能去,索性就闭上眼睛睡了起来。可她哪里睡得着,再睁开眼的时候还在北站附近转悠,江兵一直在绕圈。孙回想了想,还是决定节省汽油,指着前面的路口说:&ldo;那里放我下来吧,我回家。&rdo;江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说道:&ldo;我直接送你到家门口吧,这里离你家还很远。&rdo;&ldo;不远。&rdo;孙回道,&ldo;我家旅馆开在那里。&rdo;孙回也不管放江兵回去是否会破坏姐姐的计划,她现在没有闲情逸致去缠人,下了车,旅馆近在咫尺,可她却怯步了。旅馆里只有陌生的客人,看店的于丽,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她要去那里做什么。孙回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不停唉声叹气,仿佛苍老了十岁。前方是片农民房,另一侧是新建成的小区。沿路的农民房底楼都改成了饭馆,二楼以上才住人。孙回肚子饿,跑去沙县小吃买了一个卤蛋和一块香干,边走边吃,体会月色下的孤寂,嚼一口就叹一声,眨了眨眼睛,又挤出了两滴眼泪。江兵重新见到孙回的时候,他刚将轿车停在小区里的地下车库,闯了马路跑到对面的农民房,正要往里头走去,便听见一道小兽般的呜咽声,哭几下断一断。江兵循声望去,正见一个红色的小ròu粽垂着脑袋,哭一下,再啃一口香干,声音刚巧断在此处,嚼了几下后继续哭,如此反复,纵使三尺男儿心如刀铁,也不禁无奈心软。孙回咬下最后一口香干,正哭着去找路边的垃圾箱,突见&ldo;抛&rdo;下她驾车而去的江兵出现在对面,嘴一阖,揩去脸上的泪水说:&ldo;你住在这里啊?&rdo;江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小路里头的农民房外观不一,岔路口多,地面上都是垃圾和污水,路灯又昏暗,孙回绕来绕去便晕了,她跑快几步紧跟江兵,生怕窜出灰老鼠,小声道:&ldo;我不怕老鼠,实验课上我们专门拿小白鼠做实验,我是学生物的你知道吧,我就是觉得灰老鼠长得丑,长得丑就不要出来吓人了,小白鼠多可爱!&rdo;一路絮絮叨叨跑至一道铁门里,里头有三四幢楼房,夜深人静,房间里都点着灯,江兵停在底楼的一道门前,拿出钥匙开锁,孙回舒了口气,终于到家了。屋子里黑压压一片,江兵打开白炽灯,勉强照清屋内简单的结构,一套桌椅一个布衣柜,墙边置着炉灶,外加一张小c黄,里头有一块帘子。江兵道:&ldo;我跟何洲一起住,他应该还在上晚班,你先坐会儿休息休息,想想要去哪里,晚点儿我再送你去。&rdo;孙回小声道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出租房里没有东西可以招待她,江兵只能倒了一杯热开水,孙回吃了食物有些口干,立刻灌下大半杯,抹了抹水渍又将杯子递给江兵,乖乖巧巧的模样是在诉说&ldo;续杯&rdo;,江兵笑了笑,起身又去灶台旁替她倒水,突然就听孙回小声开口:&ldo;我爸妈不是把我扔了,他们是把我送人了,也不是重新把我捡回来,是我叔叔阿姨不要我了。&rdo;江兵一愣,转头看向她。孙回有时候总在想,姐姐不开心了可以找她说话,但她却没有地方可以诉苦。她是个开心果,朋友众多,高中时还是一方大姐大,众星拱月,她深知一个道理,没人会喜欢听抱怨。可江兵不一样,她跟江兵不陌生也不熟悉,江兵可以理解她的意思,也不会将她的话告诉父母和姐姐。孙回蹙眉道:&ldo;我姐姐她本来叫孙招娣,我爸妈想生儿子。&rdo;招娣招娣,招来弟弟,可惜x染色体打败了y染色体,弟弟被她拱走了。孙回的出生不受欢迎,她是计划生育下的超生产物,孙父孙母心甘情愿为儿子交罚款,却不愿意替赔钱货女儿交。那时孙母躲在乡下生产,生完后问熟人谁家要孩子,恰巧熟人知道另一个乡有户人家不能生,就牵线搭桥将孙回送了过去。孙回将下巴搁在杯沿上,热气熏得双眼水润润的,她在向江兵证明这不是眼泪。&ldo;我那时候可皮了,是老大,游泳最厉害,还专门带着小朋友爬树偷果子。&rdo;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七岁那年养母意外怀孕,中年得子让二老乐坏了,过了一阵就商量着把孙回送回去,乡下地方养不起多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