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天有点嫌文柔聒噪,一听到温平侯,他就想到那些谣言。就算他下旨正名,林云暮铁腕压服,还是免不了有私下传言。
若不是温平侯出头,怎会有这种事?
在宁泽天心里,对温平侯是万分不喜,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纪廷杖的伤口未愈,他都想让人将他丢回邓州去。
文柔现在一个劲儿赔罪,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念着她身份,他不想让文家人一再失了体面,伤了文太后颜面。所以,宁泽天让刘嬷嬷扶起文柔后,转头冲外面催菜。
林晓无肉不欢,所以不管早膳还是晚膳,桌上必定得有几道硬菜。而每次宁泽天都要亲自看到肉菜上桌,才会离开。
若按规矩,这时候菜也该上齐了。
他催了一声,听到文柔在那儿小声哽咽,还没开口求去,这女人怎么也不识趣?
他放下碗,看着桌上几碟小菜,犹豫要不要再等会儿。
文柔被刘嬷嬷扶起,外面传来黄永忠的声音,“圣上,礼部尚书在偏殿求见。”
宁泽天起身,“让他在偏殿候着。”转头对刘嬷嬷吩咐“送文小姐回去”,抬脚就要往外走。
文柔一听就要送自己回太后殿那边去,急的喊了一声“皇帝表哥”,正想再开口,听到殿外又传来一个声音,“奴才送膳来迟,罪该万死。御膳房备了一只烧鸡,趁热最好,奴才几个就等了一会儿。“
文柔一听那声音,如闻天籁,正是那个接了祁王赏赐的小太监的声音。
龙吟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外面伺候的小太监接过食盒,送到殿中,一打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宁泽天听说是御膳房为了保持烧鸡香味才耽搁,看那烧鸡果然是外皮金黄香味四溢,挺满意的,“嬷嬷,将菜放桌上吧,云晓若醒了就吃。”自己抬脚往外走,打算先去见赵含章。
刘嬷嬷应了一声,有点哽咽,每次圣上都纷纷这句话,可每次都是菜冷了再让御膳房拎回去。
文柔听到宁泽天这声吩咐,心中划过一阵酸涩,有嫉妒,有羡慕……或许,还有对林云晓的嫉恨。
她见过祖父送来的画,黑风中满是血迹的人,一个妖女而已,,何德何能得此殊荣?
她僵立在一边,刘嬷嬷顾不得先送她回去,忙着上前接过小太监送进来的食盒,将烧鸡摆出来。
“嬷嬷,郡主……真是好福气!”文柔看刘嬷嬷绕过自己忙碌,搭讪地说了一句,趁着说话的功夫,挪了几步,给刘嬷嬷让开地方,又离殿门近了些。站在她这边,能清楚地看到宁泽天走出殿外,而那小太监站在殿外台阶下。
刘嬷嬷听到文柔说林晓好福气,叹了口气,“郡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过来。”
帮着刘嬷嬷布菜的小宫女讨好地宽慰,“嬷嬷,连玄心法师都说郡主逢凶化吉呢。郡主是天女,肯定不会有事。”
“就是啊,本来大家都差点信了,可林王爷愣是将南夷细作找出来,那蛊毒太厉害了。”另一个小太监接口,他听人传了很多次那蛊毒的厉害。
“谁说不是呢?”刘嬷嬷听到这话也露出个笑容,玄心法师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看着食盒里那只大烧鸡,她满意地点头,“这鸡确实不错,要是郡主不吃……食盒留这儿,”刘嬷嬷听到小太监说蛊毒,想起招财来了,那狗到了京城没敢带进宫来,不知长肉没。
想到招财,她就想到在南夷时,林晓天天和招财抢吃的,现在都说没事没事,人怎么就不醒?她埋怨地转头瞪了纱帐后的龙床一眼,“要是郡主今儿还不吃,这鸡送到王府别院,赏给招财吃。”
文柔没注意殿中刘嬷嬷和那宫女太监的说话,她死死看着殿外台阶下的小太监。看他冲宁泽天磕头起身,宁泽天要去偏殿,正慢慢走下台阶。
文柔往殿门口又走了几步,紧张地人都有些微微发抖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小太监会在宁泽天走到他边上时动手,会用毒?还是会用刀?
她看那小太监两只手都掩在袖子下,看不出袖子中时不时藏了东西。
若是用毒,那毒会不会毁了容貌?文柔心中划过这念头,闻到烧鸡的香味,银牙暗咬。自古富贵险中求,这也许是姑母保佑,才给自己这次机会,她不能失去!
文柔两只手使劲绞在一起,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眼之间,就失了这救驾的机会。
就在殿中刘嬷嬷和小太监小宫女说话时,一阵风吹过,刮起了殿中的纱帐。
“怎么会有风?”殿中有人小声惊叫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不敢喧哗。这风很大,可是却像是平地冒出来的,刘嬷嬷抬眼看窗外,只有枝头绿叶微微摇曳,可转头一看身后,纱帐都被往后吹直了,“快看看郡主盖好被子没,不要冷到了。”
宫女和太监们被刘嬷嬷的话惊醒,连忙到纱帐后查看。
躺在龙床上的林晓,这时睁开了眼睛,哎呀妈呀,躺得她浑身骨头痛。
她天天躺着,感觉到自己手脚都在,身上也没觉得疼痛,有时能模模糊糊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可就是动不了,就好像待在末世的氧气疗养仓里一样。
最遭的是,她每天都闻到食物的香味,却吃不到。所以,她索性放任自己沉睡休养生息了。
可今天这香味实在很诱人,烧鸡啊,烤得脆皮金黄的,她最爱吃的烧鸡。她正在咽口水的时候,就听到刘嬷嬷在那儿大声说“赏给招财吃”。
那条狗又来跟自己抢吃的?林晓奋力一挣,感觉自己像忽然从高空掉到实地一样,整个人身子一重,再一动,手脚能移动了。
打算给林郡主盖被子的宫女,走到龙床边,就看到林郡主一双乌黑的眼睛睁着,看着自己,“啊”了一声,又惊喜地喊道,“嬷嬷,来人,快来人,郡主……醒啦!嬷嬷,郡主醒啦!”
林晓人还没起身,冲外面喊了一句,“我的!烧鸡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