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听茅庚如此一说,先是极度失望,而后茅庚又给出了十年为期,陈亮这才转忧为喜。
陈亮此前也屡屡与茅庚言及天下恢复之事,茅庚却每每顾左右而言他,不接陈亮的话茬。今日忽然有如此言论,陈亮便一把拉住茅庚,迫不及待地问到:
“易生老弟,快,跟愚兄说说,你有甚么法子在十年之内让天下恢复,我知道你一向不会无的放矢,必有你的道理。”
陈亮一激动,浑未留意到茅庚的脚伤,他这么一拉,茅庚一个踉跄,急忙中只好用手一撑,手上又是一痛,茅庚直皱眉苦笑道:
“同甫兄,前日拜你的高明主意所赐,弄得我差点没命,今天见我好一点,又想害我,我说同甫兄,我看你居心叵测啊!”
陈亮大笑,慨然道: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愚兄这都是为了玉成你,玉成你的婚事还不打紧,还苦心孤诣,要让我们的易生磨练心智,将来能承天下大任。”
陈亮说到此处,神情忽然有些黯然,叹道:
“愚兄多年来力主恢复,无奈时乖运蹇,到如今一事无成,不独愚兄,就连才识不凡的辛稼轩,如今也赋闲山野,壮志难酬。唉!一样也是壮志难酬啊!”
陈亮扶着茅庚一路走,一路感叹,甚而吟诵起辛稼轩的词来: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陈亮是性情中人,平时极为狂傲,但此时完全却是一副饱经沧桑的表情,眼中隐隐有泪珠滚动,茅庚一看这位老兄真情流露,一至于此,茅庚心中也有所感,一时默然。
天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江边的水轮上挂着雪花,依旧在不停地旋转,江水冲出一片片浪花,流向远方,放眼远眺,白茫茫的大地上罕有人迹,天地间一片萧索。
两人走到江边,茅庚忽地起了好奇之心,问道:
“我听说辛稼轩好象有一个海路攻取山东的奇计,同甫兄如何看?”
辛弃疾是早年从山东南渡的归正人,熟知金兵的布防,便提出了在三个焦点方向虚张声势以为疑兵,而在海上出奇兵攻取山东,进而光复失地的作战方案。这种登陆作战直捣敌方要害的作战构思,与后世登陆作战迂回敌方侧后的的战法有相通之处,人家辛弃疾在这个时代就能够提出来这种天才的构想,令茅庚不免要怀疑辛弃疾是不是也是穿越族。
一提到辛稼轩,陈亮立即露出神往的眼光。回想十月底与辛弃疾把酒论道的十日时光,两人一番指点江山,把栏杆拍遍,当时是何等慷慨激昂!只可惜少了朱熹,本来朱熹也是约定要前来相会的,最后朱熹却因故爽约。但两人借酒纵论天下大计,酒醒后面对现实,却只能频频叹息。
陈亮想起这些,苦笑道:
“我来此之前,与辛稼轩坐而论道十日,十天倒有九天是在谈恢复大计,我当然赞成稼轩的海上进攻之策,此所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若是当时就能采取稼轩此策,或者早已光复故土。只是如今稼轩的奇计已经泄露,金兵早有了防备,此一时彼一时也,稼轩如今也不再看重这个奇谋,稼轩如今看重的,是大宋须得练出精兵强将,才能举兵北伐,稼轩当年在长沙来训练‘飞虎军’,虽然只有两千五百人,但绝对是大宋的精兵,只是大宋之事多有制肘,唉!有高宗在,主战派便难占上风,稼轩好不容易才搭起‘飞虎军’的架子,朝廷就将他调到了江西任上。”
茅庚听陈亮说了这一通,心说陈亮这家伙适才说什么有了精钢神兵便能杀尽金兵,原来却是装疯卖傻,陈亮与辛弃疾交厚,兵法之类其实也是懂得的。只是,只是,辛稼轩好象——茅庚忽然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觉得辛弃疾十分疑似穿越族,于是问道:
“等等,等等,同甫兄,你是说,辛稼轩极力主张练精兵,好像飞虎军还极重军纪,还有,我记得你说过他极善经商赚钱,而且有钱资助各方朋友,对吧?”
“不错!”
“这样啊!”
又问:
“听说辛稼轩剿灭不法茶商,扼守交通要点,布下天罗地网,控制匪徒流窜,并且用攻心之计动摇匪徒军心,最后一举平定茶匪,是也不是?”
茅庚此前因为瞿家峒走私茶叶的缘故,特地研究了辛弃疾剿灭赖文政茶商军的案例,发现有不少出彩处。
“不错,怎地。”,陈亮见茅庚突然问起这些,好像有些跑题,真是不明所以。
“哦,我只是想,辛弃疾真是英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