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如果照做,会怎么样?&rdo;拉瑞德问。
父亲的表情很痛苦,&ldo;我们会把你丢进火中。从前,我们的手臂会被天使阻止,哪怕用尽全力也不行。这个仪式是为了让子孙对痛苦永志不忘,也是对冰之天使的考验。&rdo;
人群一言不发。
&ldo;我们亲眼见证了柯兰妮的惨剧,知道詹森再次休眠了!天使再也没有力量了!&rdo;
&ldo;那么,&rdo;柯兰妮的父亲说,&ldo;让他去面对寒冰。&rdo;
&ldo;可他选的是火。&rdo;另一人说。
&ldo;哪个都不行。&rdo;父亲说,&ldo;我们以前这么做是因为知道不会有后果。而现在,痛苦和死亡如影随形!&rdo;
&ldo;让他面对寒冰吧。&rdo;柯兰妮的父亲说,&ldo;你已经破坏了神圣的仪式。&rdo;
&ldo;要是我们不废除这个仪式,我们的儿子全都会死!&rdo;
柯兰妮的父亲就快哭了‐‐或者,就快发怒了?&ldo;我们必须召回他们!我们必须把他们唤醒!&rdo;
&ldo;我们绝不能杀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为了唤醒休眠的神明也不行!&rdo;
拉瑞德总算明白了。他们要把他这个赤身裸体、即将成年的少年,丢进火里或是从窗口扔到外面的风雪里。从他们的表情中,他看出人们并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这是一个历代传续下来的古老仪式,而自痛苦降临日以来的所有疑惑此时也都表现在他们的脸上。拉瑞德清楚自己在他们眼里的价值:他不过是个书呆子,所以不值得信任;相对这个年纪他也不够强壮,所以一钱不值;他是村里首富的儿子,所以遭人嫉妒;他们并不铁了心要我的命,可如果有谁死了能唤回守护天使,他们会很高兴死的是我;父亲会为了救我而丢尽脸面,如果他们最终放我一马,也是因为父亲的苦苦哀求,那样一来,铁匠今后就别想再抬起头来做人了。
被火烧死太惨了,拉瑞德心想,可我能扛得住冰雪。
&ldo;詹森的子孙,是火之天使,还是冰之天使?&rdo;他开口道。
按理他在仪式中不能说话,可这仪式本身就很扯。
&ldo;冰。&rdo;屠夫汉科尔说。
&ldo;那,我就选冰。&rdo;拉瑞德说。
&ldo;不行。&rdo;父亲道。
外面狂风骤起,像是在回应。暴风雪中的短暂平静结束了。
&ldo;一旦到了外面,我该做什么?&rdo;拉瑞德说。
没人能给出肯定的答案,以往天使总在最后一刻阻止他们。&ldo;按照祝词,&rdo;父亲道,&ldo;就是&lso;直到你在冰中睡着&rso;。&rdo;
&ldo;换作是火,&rdo;柯兰妮的父亲说,&ldo;祝词就是&lso;直到你在火焰中醒来&rso;。&rdo;
&ldo;那我会一直待到睡着。&rdo;
父亲握住拉瑞德的肩膀。&ldo;不行。我决不允许。&rdo;可他的眼睛在说:我看到了你的勇气。
&ldo;我会一直,待到睡着。&rdo;拉瑞德重复道。
不要,我肯定不会去救你。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
我又没要你救我,拉瑞德在心里答道。他知道对方能听到。
不要自寻死路,贾斯蒂丝说。
&ldo;我会一直,待到最后一口气!&rdo;拉瑞德喊道。
他们把手伸向他,如同几十只动物要将他吞没。手将他抬起来,向窗口送去,丢到了寒风和大雪之中。
雪花砸到他身上,冻得难受极了。他直起身,雪片又灌进了口鼻。他站起来,冻得倒抽气,浑身直哆嗦,两腿绵软无力。我现在该干什么?噢,对,一直待到睡着。从窗口射出的火光将他的身影印在雪地上‐‐他一脚踏在影子上。狂风猛刮着,他再次栽倒,可马上又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ldo;够了!&rdo;父亲喊道。可这还不够。
直到我睡着。在他们眼里,休眠就是冰,在他们的故事里就是。河边有冰,也不很远。换作夏天,我三分钟就能跑到河边。我必须从河边带回冰来给他们,我必须缴获寒冷,把寒冷带回来,就像詹森让戾兽钻进身体,再把它弄出来得以幸存那样。只要我能活下来,从今夜开始,詹森的记忆再也不能压倒我自己的。
没人会来救你,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但他不确定说话的是贾斯蒂丝,还是自己的恐惧。
这里离河边并不远,可寒风一刮,真是冰冷蚀骨,河边的风更加狂野。拉瑞德拖着冻僵的身体在雪地里穿行,走着走着,找到了到昨天为止还只是半埋在土里的石头;今天,石头已经冰冻。他的手指冻僵了,费了半天劲才拿起一块锋利的石头,还把手指割伤了。他跪在水边,新结的冰上落满了雪,河中央也结了冰。他用石头砸了几下,把河冰砸开;冰下的河水溅起,竟让他感觉手臂一暖。他在水中摸索一阵,捞出了一大块冰,跟着爬回了倾斜的河岸。
他已经从河里捞出冰,现在可以回去了,没人会说他失败了。可这会儿狂风将雪抹在他脸上,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整个世界只剩一片雪花在向他涌来。他看不到村子,除了前面的雪,什么都看不见,他甚至不记得河在村子的什么方位。片刻之前,他还冻得直哆嗦,连冰块都捧不住;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跟着,在茫茫无尽的雪片中,出现了两个人影。是父亲和詹森。打头的是詹森,不过是父亲用一张毯子裹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