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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此时已是晚上，他走到什刹海岸边，虽是春日，什刹海已失去往日魅力，湖水默默地淌着，仿佛有话说不出来，也不回头，一个劲儿往前赶。天又下起潇潇细雨，远远望去，那王府院、四合院、店铺、古庙等笼罩在灰蒙蒙之中。远的房舍被雨遮掩，变得朦胧了，只有几处高点的宫院殿宇，露出了些微的青黛。银锭桥孤零零地横在那里，在雨里露出淡青色的可爱的清新。烤肉季的门紧紧地闭着，没了生气，只有那旗帜在风里飘展，在雨里闪耀。

雨不停地落着，张三近前的桃树、梨树上，都发出淅淅沥沥的雨声。湖面上漾无数密密麻麻、闪亮的小小圆涡，湖边的芦苇上缀满了晶莹闪动的水珠。雨水顺着张三的衣衫，顺着粘在一起的头发流下来，扑到他脸上，好象扑粉一样。他感到一阵凉意。

他来到鼓楼大街上，望着在雨中颤栗的鼓楼，想起了大年补一烤肉季的聚会。罗瘿公，这个文采翩翩的才子，此刻他在干什么呢？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摸到罗瘿公的家。走进那熟悉的院落，觉得死一般的沉寂，往日的幽雅、宁静的气氛失去了，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衣物狼藉。显然，这里也没有逃脱洋兵的洗劫。张三颓然走进他与罗瘿公饮酒的房间，只见灰尘满壁，杂乱不堪。张三正欲离去，忽见西墙壁的书柜一移，露出罗瘿公的脑袋：&ldo;张三爷，原来是你。&rdo;

张三定睛一瞧，正是罗瘿公。罗瘿公把书柜移开，跳了出来。他形容憔悴许多，身穿一件满是尘土和油污的青布袍子。罗瘿公咯咯一笑：&ldo;咱们真是同命相怜，想不到张三爷也是这么寒酸，破衣破帽，瘦骨嶙峋。&rdo;张三苦笑了一下：&ldo;原来你躲在这里，怎么没出城呀？&rdo;罗瘿公正色道：&ldo;这是我的家，我的国，我的国和家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出去。&rdo;说着把书柜挪开，露出一个洞口。罗瘿公笑道：&ldo;这是我们罗家的藏书室，没想到现在倒有了用场，我白天就躲在下面看书，晚上才出来。&rdo;

张三随了他下去，只见是个十来尺宽，四十来尺长的地下室，四壁摆满了书柜，空间有个临时搭起来的木床，床前有个硬木茶几，茶几上摆着几瓶酒，小碟儿里的花生米都蔫儿了。

张三坐到床上，床&ldo;嘎吱嘎吱&rdo;响。罗瘿公哭丧着脸道：&ldo;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我也不问你近日的遭遇，你也甭问我近日的遭遇，咱们同舟共济。你就住在我这里，这个地方无人知晓。&rdo;张三问：&ldo;那吃什么呀？&rdo;罗瘿公指着墙角的两口缸：&ldo;我存了两缸的玉米面，咱们熬粥喝，就是没有蔬菜，不过也凑合了。&rdo;说到这儿，他眼睛泛出光采：&ldo;这几日我读了不少议论喝酒的著作，又长了不少见识。&rdo;&ldo;是吗？&rdo;张三来了兴致，刚才的凉意一下子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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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获帅笏叹服信义　同命相怜饮酒论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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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瘿公&ldo;咕嘟嘟&rdo;给张三倒了一大缸子白酒，自己干脆拿瓶子喝。张三道：&ldo;没有下酒菜的，有榛子、核桃没有？&rdo;罗瘿公道：&ldo;厨房有不少山核桃，可是崩崩硬！&rdo;一忽儿，罗瘿公把一篮子山核桃拿了来，张三捡了两颗大个的，崩崩两声，都捏碎了。两个人共饮。

张三酒喝多了，脸越发青白。罗瘿公喝了几口，小白脸红得象灯笼。张三道：&ldo;这些日子你都瞧了哪些喝酒的书，给咱扯一扯。&rdo;罗瘿公道：&ldo;先说一段诗仙李白的故事。李白可称得上是生于酒而列于酒，他的作品至少有六分之一谈到饮酒。他隐居时饮酒，求仕时饮酒，得意时饮酒，失意时饮酒，宾朋相聚时饮酒，独自一人时饮酒，有钱时饮酒，无钱时典当什物还要饮酒；暮年甚至将悬在腰间的心爱宝剑摘下来换酒喝。他在给妻子的《赠内》诗中写道：&lso;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rso;李白作客它乡时写的《寄东鲁二稚子》诗中有&lso;南风吹归心，飞坠酒楼前&rso;，仍忘不了酒。人们称他&lso;醉圣&rso;，他自称是&lso;酒中仙&rso;。他的死系急性脓胸症，也有酒精中毒的原因。&rdo;张三道：&ldo;后人也有说李白穿着锦袍，坐着小船在采石江中游玩，傲然自得，旁若无人，因为大醉，到水中捉月而死。&rdo;罗瘿公道：&ldo;总而言之，他的死都与酒有关。后人写李白的志、传、诗文集作品，都说到他与酒的缘份，如&lso;沉至尊之前，啸傲御座之侧&rso;，&lso;夜郎归未老，醉死此江边&rso;，&lso;李白斗酒诗百篇&rso;。&rdo;&ldo;杜甫喝酒好象也不亚于李白。&rdo;杜甫从十五岁起就是一位酒豪，以后也是&lso;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rso;、&lso;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rso;、&lso;径须相就饮一斗&rso;，直到&lso;数精白发那抛得，百罚深杯亦不辞&rso;、&lso;浅把涓涓酒，深凭送此身&rso;，真是死而后已！他的死，据我考证，可能也与酒有关。大历五年，杜甫避难到耒阳，被大水所阻。后来县令在大小中找到了他，并送去酒和牛肉，以示问慰问。杜甫吃了变质的牛肉，加上喝酒，以致中毒致死。虽说杜子美之死，也有说是吃饱了撑死或是淹死的，但都不否认杜甫嗜酒的事实。&ldo;

张三又捏开一个山核桃，往嘴里一送，三嚼两嚼，咽了下去，说道：&ldo;我听说唐代有不少文人喜欢喝酒。&rdo;罗瘿公缓缓道：&ldo;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除了李白，还与了七个才子。书法家张旭，相传他在大醉之后，呼叫狂走，而后落笔，或以头发濡墨而书，酒醒以后自己看了也觉得写神了，他的糙书叫狂糙。人们称李的诗、裴的剑舞、张旭的糙书为三绝。有个叫贺知章的官员呼李白为&lso;谪仙人&rso;，有一次与李白饮酒，贺知章竟解下身上配饰物金龟换酒，使李白念念不忘，曾写下&lso;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rso;的诗句；曾任左丞相的李适之，很喜好宾客，常常与人夜里饮酒，白天仍照常办事，他的酒量很大，杜甫形容说：&lso;饮如长鲸吸百川》；&lso;焦遂据说口吃，说话不清楚，可是喝醉酒后，高谈阔论，声音响亮；还有美貌潇洒的&lso;举觞白眼望青天&rso;的崔宗之；&lso;道峰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rso;的李；&lso;醉中往往爱逃禅&rso;的苏晋等。白居易有一篇《酒功赞》说：&ldo;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且饮。&lso;说饮酒比吃饭更少不了。贾岛常在除夕，取一年所作诗歌，祭之以酒肉，说&lso;劳吾精神，以是补之。&rso;……&rdo;就在这时，只听上面有瓦罐破碎的声音，仿佛还有人走动的声音，罗瘿公脸吓得惨白，手指哆嗦起来。张三贴壁听了听，悄悄来到洞口，轻轻地搬开书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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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室狂饮乘兴捉猫　尼庵探视立志除jia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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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一只大猫叼着一条鱼跑进屋来。正躲在床边嚼着，张三叫一声：&ldo;是只猫&rdo;，扑了上去。那只猫见有人来追，丢下鱼，窜出了屋子，张三也追了出去。

大花猫噌的上了房，&ldo;噌噌噌&rdo;飞跑着，张三将腰带一紧，顺着竿子，三把两把便上了房顶。张三紧追不舍，脚踩在房瓦上一点也听不见声响。一直追了三个院落，张三猛扑上去，如同老鹰抓兔子一般迅速，猫&ldo;喵喵&rdo;叫着，成了张三的俘虏。

张三抱着大花猫，笑眯眯的，仍踏着房脊回到罗家房上，纵身跳下，如一片树叶轻轻落地，脸不红，气不喘。此时，罗瘿公也走了出来，说：&ldo;张三爷真是好身子骨，比猫还灵哩！&rdo;张三笑了笑说：&ldo;捉猫、抓雀、逮兔子是我小时候的游戏。&rdo;

张三把大花猫抱进地下室，罗瘿公道：&ldo;你还挺喜欢小动物。&rdo;张三用脸亲着猫说：&ldo;这只猫也怪可怜的，你瞧它瘦骨头，以前怕是一只富贵猫，赶上这动乱年头，也受了不少委屈，它的主人也可能远离京城，也可能已经死了……&rdo;张三端起酒缸给猫喂酒，那猫一闻见酒味喵喵叫着，用舌头舔着酒缸沿，张三更喜欢了，他把猫抱到怀里，用胸膛暖猫的身子，那猫依顺地偎在他的怀里；张三掰开山核桃喂它，猫贪婪地吃着……

罗瘿公又说开了酒的故事：&ldo;魏晋文人，无论&lso;建安七子&rso;还是&lso;竹林七贤&rso;，无不嗜酒。竹林七贤中的刘伶，纵酒放达，有时赤身裸体在家饮酒。客人来了讥笑他这种举动，他说，我以天地为房屋，房屋为衣裤，你们为什么跑到我的裤子里来了！他常乘着鹿车，带着酒，令人拿着锹了他出门，走一路，喝一路，说：&ldo;如果我死了，就地埋掉就是了。他的妻子见他如此嗜酒，哭着劝他戒酒。刘伶说，我自己戒不了酒，只能向鬼神发誓才能戒掉，请赶快准备敬鬼神的酒肉吧。他的妻子很高兴，立即在神前供上了酒肉，要刘伶来祝誓。刘伶道：&lso;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醒。妇人之言，慎不可听。&rso;祝罢，大吃大喝，直至醉倒。阮籍是竹林七中另一名才子，他家邻居有一个小酒店，女店主的容貌很美，阮籍常去喝酒，醉了就倒在女店主旁边酣睡，也没有什么调戏行为。他听说步兵营厨善酿酒，储酒数百斛，就请求去做步兵校尉。司马昭为儿子司马炎求婚借助于阮籍，阮籍既不愿意，又不敢公开拒绝，只好大醉六十天，使司马昭无开品的机会。阮籍的母亲死时，别人来通知他，正逢他下棋。对弈的人劝他不要下了，他硬要争个结局。棋下完后，饮酒三斗，大叫一声，吐血数升。按当时的礼俗，居丧是不能饮酒的，而阮籍却照样饮酒如故，甚至在司马昭的宴会时，也饮酒食肉，毫不顾忌。司马昭的谋士钟会，每次欲加害阮籍，都因阮籍喝醉的酒而无法罗织罪名。据《世说新语》记载，阮籍等人饮酒，不用普通杯斟酌，而用大瓮盛酒，围坐痛饮，遇有猪挤过来拱着鼻子喝酒，也毫不在意……&rdo;

张三咂巴咂巴嘴，说道：&ldo;我听说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先生也喜欢喝酒。&rdo;罗瘿公道：&ldo;陶渊明的曾祖父陶侃是一位出身微寒的士人，据说陶侃的母亲，为了招待一位客人，不惜剪发去换酒菜。后来通过那个客人的推荐，陶侃才逐渐显达，以功封长沙郡公。可是在那&lso;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rso;的时代，这位长沙郡公也仍被人瞧不起。到了陶渊明出生时，家道已经衰落，生活艰难，而陶渊明却性情刚直，看不惯官场中尔虞我诈、胡作非为，因此终身不得志，只作了州祭酒、县令等小官，而且时间都不长。他在仕途上的最后一站是做彭泽县令。所以当这个官主要是为了归隐之后有酒喝，有饭吃。上任后就下令叫手下人利用公田种糯米，作为酿酒的原料，以后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向乡里小人折腰，弃官而去，种下的糯米，也颗粒未收。辞官以后，他过着躬耕的生活，偶有名酒，无夕不饮。当时有个名气很大的庐山东林寺高僧慧远，曾邀陶渊明去作客。陶渊明回答说，如果东林寺内可以饮酒，我就去。寺庙里是不能饮酒的，但慧远却破例答应了。晚年的陶渊明生活越来越贫困，受灾时经常断炊，但他仍然少不了喝酒，友人来看他，留下钱周济他，也被他拿去买酒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