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终究不是寻常女子,恼完,便思索起李霁一反常态的原因,顿了顿:&ldo;可是那人有什么不妥?&rdo;
李霁顿住,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他忘了,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人于她,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不该如此冲动的,他如此,反到引得魏熙对那人多加关注。
李霁心念电转,霎时就换了一副对待一眼看不到便闯祸的小孩子的态度,他眉头蹙起:&ldo;你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随便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就和他站那么近,他若是心存不轨,你的侍卫救你都来不及。&rdo;
魏熙黝黑透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李霁:&ldo;你的态度不对,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你失了常态?&rdo;
李霁魏熙的目光太亮,李霁一时间觉得无所遁形,他移开视线往邹介琮那处看去,只见那里早就没了邹介琮的身影,他垂了眼睫,掩住眸中幽色:&ldo;那人是温氏余孽,本是处死的,不知为何更名换姓逃了出来。&rdo;
魏熙抬起李霁的下巴,想从李霁垂着的眼睫底下看出他一二心思:&ldo;不对,一个罪臣余孽罢了,不配你如此紧张。&rdo;
李霁松了对魏熙的桎梏,拨开魏熙放在他下巴上的手,垂首看着魏熙:&ldo;你也知他是罪臣余孽,当年他既死里逃生,可见手段了得,你就不怕他对我魏家心怀怨恨,趁机对你不利吗?&rdo;
魏熙听了李霁口中&lso;我魏家&rso;三字,神色微微一动,却未曾就此多言,她摇头,对李霁道:&ldo;不会。&rdo;
李霁面上又生冷色:&ldo;你怎么确定?&rdo;
魏熙道:&ldo;那人是个活菩萨性子,对一个行窃的少年都尚有仁心,又怎么会对我不利?&rdo;
李霁低低一笑:&ldo;菩萨性子?&rdo;
他说罢,又沉声道:&ldo;菩萨性子也隔不住抄家灭族之仇。&rdo;
&ldo;你对他怎么这般执拗。&rdo;魏熙生出了三分恼意:&ldo;他也不算籍籍无名之辈,所画的《游春图》、《山居图》你也应当看过,灵巧洒脱,颇得山水之妙,能画出此等画作的人,定是胸襟开阔的,怎么会沉溺于仇恨之中。&rdo;
&ldo;他竟是邹介琮?&rdo;李霁话音里藏了冷意:&ldo;竟是疏忽了,没想到满口仁义忠孝的邹衍竟然也会罔顾国法。&rdo;
&ldo;邹衍?&rdo;魏熙好奇:&ldo;邹衍那般刻板守礼的儒士竟会救他,他是邹衍什么人?&rdo;
李霁第一次对魏熙有了不耐烦的情绪:&ldo;你管那么多做什么?&rdo;
魏熙见状,越发惊奇:&ldo;你可从未如此失态,这邹介琮该不会得罪过你吧。&rdo;
李霁顿住,他理了理袖子,缓声道:&ldo;一介白身,有什么资格得罪我。&rdo;
&ldo;那你为何如此,就连我也迁怒了。&rdo;
李霁静静看着魏熙:&ldo;可能是前世我和他有夺妻之恨吧,我看了他便厌恶。&rdo;
李霁神色古井无波,可魏熙却觉出了其下的暗潮涌动,她眼睫颤了颤,不知怎地想起了被放到西域吃沙子的谢宜安,和生意出了问题被迫离开长安的裴斯。
魏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荒谬的冷意,她看着李霁,玩笑似的问道:&ldo;夺妻?你该不会是见我和他多说了几句话,醋了吧?&rdo;
李霁身子僵住,却见魏熙低低一笑:&ldo;好了,不逗你了,那人傻的少见,竟设身处地的为一个抢了夷则荷包的小贼考量,我一时好奇才问了几句。&rdo;
她说着,抬步往前走:&ldo;行了,我知你心念大夏威严,但他既能死里偷生,便是命不该绝,权当他傻人有傻福吧,左右不过是个卖画的。&rdo;
命不该绝,这四个字令李霁僵在原地,不得动弹,明明他掌握了先机,可那人还是活着,难道真的是命数吗?扬州城那么多人,也能让他和魏熙遇上,那以后呢?
李霁不敢再想,他绝对不会再让温绍延和魏熙再有任何牵扯。
李霁看着魏熙的背影,回头对身后侍卫道:&ldo;寻个意外让温……邹介琮去和他爹父子相见吧。&rdo;
侍卫低声应是,又听李霁道:&ldo;做的隐蔽妥当些。&rdo;
吩咐完,侍卫还未退下,李霁便见魏熙停住脚步回头:&ldo;你快些,我都饿了。&rdo;
李霁对魏熙微微一笑,抬步跟上了魏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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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回了府中,总觉得李霁今日格外古怪,她将蕤宾支走,对夷则吩咐道:&ldo;你去告诉郑修明,让他寻几个可靠的去护着邹介琮。&rdo;
夷则愕然,却也不多问:&ldo;是。&rdo;
第二日,魏熙晨起,正用着膳,便听夷则低声道:&ldo;昨日邹介琮的住处起火,已经将人救出来了,纵火之人也扣住了。&rdo;
魏熙点头,放下筷子,夷则见状,端起饮子服侍魏熙漱口,魏熙漱了口,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一应动作慢条斯理,却眉眼冷肃,带着怒意:&ldo;真当我是他养的阿猫阿狗了。&rdo;
魏熙说罢,起身离开桌前:&ldo;去告诉李家郎君,让他来我这领人。&rdo;
等李霁到了魏熙府中时,魏熙正在弹琴,她弹的是《良宵引》,李霁对这首曲子再熟悉不过,他教给魏熙弹的第一首曲子就是这个。
那时魏熙小小一个,玉雪可爱,一双手肉乎乎的,握在掌中,就像是一块嫩豆腐,好似稍微用一点力气就能碾碎,可就是一个这般娇软的小丫头,手即便被琴弦磨的红肿,也硬是一声不吭,直到将一首曲子学会后,才扯着他的袖子,委委屈屈的撒娇道疼,须得哄上大半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