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跟着一串乱码,不知道是发布者没编辑好,还是微信有某种屏蔽机制。凭乔芝安有限的经验,难以做出判断。她能够肯定的是,这是一条贴错了地方的小广告。真不知道发布者是怎么想的。这篇推文发送24小时后,阅读量仅为8,其中还包含作者乔芝安自己贡献的。在这下面发广告,如同把狗皮膏药宣传单贴在黑暗小巷里最偏远的一根电线杆上。偏偏这篇推文是乔芝安精心撰写的,发布前还陶醉地编辑了半天,捉了错别字、改了三次排版。发出去后不但无人问津,唯一收到的反馈,还是条不完整的小广告。乔芝安感觉这狗皮膏药像是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不得不承认,主编白天的批评都是对的。早晨一上班,主编就把她叫进办公室,全面否定了公众号的前世今生。公众号创建时的使命只是简单的搬运。毕竟是一份拥有辉煌历史的出版物,对于本报刊登的文章质量,主编充满信心。而公众号,可以为广大读者多提供一个受熏陶的渠道。于是他指派了一个人,把每期编辑精选的文章择优发布上去,并在兄弟单位的渠道做了个宣传引流。结果反响寥寥。广大读者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号。主编无不遗憾地对大家说,本刊读者都是有一定知识水平和思想深度的人群,他们是不会在手机小屏幕上阅读高质量长文的。于是公众号闲置数月,那名搬运工有一搭没一搭地搬几篇文章,发完就算,也不在意反馈数据。直到年底,主编去参加集团大会,跟兄弟单位交流了经营现状。传统纸媒大都面临订阅数下滑、广告收入腰斩的惨状,本以为能互道苦水,结果发现别人在新媒体渠道偷偷发了力。大屏幕上各种亮眼的数据,什么粉丝量、互动量,被连成一根根漂亮的曲线,直往天花板上翘。主编步履沉重地回到报社,把会议精神做了传递,又责怪手下的人不给力。小罗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加入进来的。她来了以后,主编放权,允许她贴合年轻人的喜好,写一些适合投放在新媒体渠道的稿件。一开始效果还不错,粉丝数明显增长。小罗受到鼓舞,连开了好几个栏目。等乔芝安接手的时候,公众号几乎成了她的个人号,接近一半的内容都是小罗原创,全部衍生自她本人的兴趣爱好。比如有一个栏目叫“huāhuáhuǎhuà”,讲的是滑板运动。该栏目详细介绍了滑板装备、滑板技巧、同好聚会的场地、外人听不懂的“黑话”合集,等等。中间还穿插着一个化名小风的女子与滑板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讲她一开始如何遭人白眼,后来默默努力,最后怎样惊艳全场的故事。叙事中带有明显的情感色彩,并多处出现小罗本人的口头禅。还有一个栏目叫“清凉夏夜”,不定期更新适合在夏夜观看的解压片单。乔芝安随手点开一篇,就被一张血淋淋的图片吓出一身冷汗。原来小罗指的解压电影是清一色的恐怖片。每期讲解一部电影,图文并茂,细节详实,还由作者亲自评定的解压指数。画面越吓人的,解压指数越高。乔芝安猜测,后来粉丝数之所以下滑,很可能是被小罗的重口味吓退的。乔芝安请示过主编,重新调整了推文构成,大部分文章仍旧搬运,只保留一个原创栏目,发布兴趣导向的内容。问题是,她受小罗误导,把这个兴趣导向,理解成了作者的兴趣导向。她劲头十足地查阅了专业的植物学资料,还特意问家乡的奶奶要来几张精美的小院实拍图,写了篇《风车茉莉的种植与观赏》发布上去。主编看了以后瞪着眼睛骂,“乔芝安,我们不是农业期刊!你觉得有几个读者会对这篇文章感兴趣?”乔芝安小声辩解,“总好过写僵尸片吧,至少读者不会被吓走……”“你自己去看看数据吧!比写僵尸片的阅读量还低!原创栏目是为了把人吸引过来,可以浅薄,但绝不能无聊。给你一个月,要是数据上不去……”就换人?乔芝安期待地看着主编。主编烦躁地抓了抓头皮,“就总结经验,做到出成绩为止。”“我觉得他是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乔芝安趴在沙发上叹息,“报社这几年走的人多,来的人少。我算是硕果仅存的新生力量。”一旁的邱如雪没答话,专注地盯着手机看。乔芝安凑过去,“怎么样,我写得还不错吧。”她以为邱如雪还在细读那篇《风车茉莉的种植与观赏》,结果一眼扫到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