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他俩先去了一趟邮局,何熙得打个电话告诉海州厂一声她来了,省的扑个空。
只是没想到还碰上了熟人——何安。
何安正在打电话呢,但显然谈的内容不怎么愉快:“大伯,真是没办法了,我们要是有的话,肯定给了。事儿我也给您说了,当时要是不这么做,我们进去了,我们也没办法啊,大伯!”
居然是打给何国强的。
何国强应该说话很不客气,何安直接揉了揉脑袋头发,叹了口气说:“大伯我知道,这事儿我家不对,我们当时求你帮忙,这会儿又弄得一塌糊涂,还欠了柴油机厂的钱,可是现在真没办法,何晴晴太狠了,算得一清二楚,真是什么都没剩下。”
“而且我爸还病了,现在还卧床不起呢,奶奶也不舒服,天天喊着心口疼,这些天的医药费,都是我妈回娘家借的,您要不信,您回来看看,真没骗您。”
“不不不,我没有怪您的意思,何晴晴跟您没关系,我是说这个事儿。大伯,您是家里的支柱,但凡能,我们怎么可能给您找麻烦呢。可没地方弄钱啊,零配件厂现在生意就那样,一个月三四百块的利润,根本不够啊。”
“要不,您看看能不能打个招呼,把这笔账拖延一下,我一定想办法挣钱,还上。”
他说完这个,就愕然地看了看听筒,显然,何国强气得挂了。
何安无奈地放下了电话。
等着付了钱,一扭头,他就看见了何熙。
何安和何勇不同,何勇是个暴脾气,何安心里奸,却是笑模样,这会儿居然还跟何熙打了个招呼,仿佛前几天的事儿不存在,仿佛刚刚没有说过何晴晴狠毒一样:“晴晴也来打电话啊,那你忙。”
居然跟没事人一样笑眯眯走了。
等着他出去邮局,李仲国才说:“这小子以后厉害呢。”
何熙也点头,何安日后是个对手。
李仲国也好奇:“我还以为何国利装的呢,真病了?你说,何国强和何国利是不是翻脸了?”“不对啊!你不是说他们付了五成,那就是欠了8400块,那么大一个江城厂,怎么可能催到何国强头上呢,他可是副厂长!”
这事儿其实挺简单,何国强上去了,自然什么事没有。何国强现在没上去,肯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八千块不是大数,可也够做文章了,如果有人针对,谁也不可能替他背着,肯定要找何国强的。
反正,何国强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现在听何安的电话,恐怕有人已经开始要账了。
何熙就笑眯眯地说:“那可能何国强混的不咋样吧,不管咱的事儿。”
李仲国一听也笑了,“那可是大好事,就他那种人,也配当厂长?我盼着他那点事早让人知道,撤了他的职,免了他的待遇,人人都笑话他!”
李仲国可没想到,他说的全准了。
江城。
何国强挂了电话,靠在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气,用大拇指和食指使劲捏了捏鼻梁,人才算舒服了点。
他哪里想到,在他最难过的时候,自己亲兄弟,还给他捅了个篓子?!
本来这次提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首先是履历,他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到江城柴油机厂,目前已经二十一年了,兢兢业业,为厂里做出了不少贡献,当技术员的时候,很多重大问题都是他领头解决的,当了分管生产的副厂长后,这些年他狠抓质量,江城厂的产品一直口碑不错。
其次是背景,作为厂女婿,他老丈人就是江城厂退休的老厂长,影响力巨大。
自身优秀,外加背景深厚,这次所有人都认为副厂长葛红强就是陪跑的。
哪里想到,有人居然写了一封举报信给部里,将他当年和方美云的事儿全盘托出。
这个关头,又直接捅到了部里,而且他觉得当年这事儿做的隐秘,厂里知道他结过婚的人都是他老岳父的亲信,没人会说出去,所以压根没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领导们认为他作风不好,霍知中也对他颇有意见,好好的任命愣是中止了。
如今厂里人人都说,葛红强才是新厂长。
他的处境尴尬的不得了——任命书都发了,结果没上去,他还坐在副厂长的办公室里,人人见了他都叫他副厂长,他别提多难受了。
还有下面的人,很多葛红强一派的,现在嚣张起来,他简直如履薄冰。
唯一的指望就是岳父那边门路通了,这事儿大事化小,照旧任命。所以,他这些天是烦躁又不安,战战兢兢又气愤不已。
一时想着说不定明天任命就下来了,一时想着等着稳了回去收拾何晴晴。
哪里想到,何晴晴先把何国利收拾了。
不过八千块钱,今天一装配厂厂长钱勇找上门的时候,他都愣了,对方笑眯眯地说:“何厂长,这事儿本就是你批的,按理说前几天就应该将尾款打过来了,可现在还是没过来!您看,能不能催一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