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暖躺在床榻上,迷迷瞪瞪云里雾里一般,意识已有点不清楚了。她恍惚间能听见水声,能感觉到额头敷着凉凉的帕子,却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浑身酸痛到没有力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陈云暖醒来的时候便听见一阵吵闹的声音,这吵闹让她觉得头疼欲裂,可艰难的张了张嘴也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很快她便听见大宫女吟香的声音说,“奴婢见过皇后娘娘。”陈云暖心中一惊,艰难的睁开眼,其实不过睁开了一条小缝。
费劲的扭过脸,陈云暖茫然中竟真看见了皇后叶佩兰,还有自己的大宫女夕照就在皇后娘娘的大宫女身后站着。想起身去行礼,可浑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劲,又听见皇后娘娘呵斥的声音,“都病成这样了还起身行礼做什么。”然后喊了一声“张太医”,示意张太医上前给她诊脉。
一瞬间,陈云暖几乎想要流泪。
叶佩兰远远的坐着,只等太医诊断出个结果来。她对这事情没什么想法,会来流盈轩不过是不想让陈云暖就这么死了。降她的位,是为了让她受大教训,可没准备让她丢了性命。现在天气热成这样,流盈轩连冰块都跟不上供应,在其他的吃穿用度上是个什么情况可想而知。若陈云暖遭了这些个罪还是和以前没差别,那她叶佩兰也就认了真的放弃了。
张太医替陈云暖诊脉,忍不住皱起眉头,出于习惯和谨慎,再三确认过便收了手,走到皇后面前,行了一礼。
“陈贵嫔如何?”叶佩兰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自然没有错过张太医的神色,见他面露犹豫,又说,“有什么问题或不对劲的地方,太医不妨直说。”
“从脉象上来看,陈贵嫔现在这样应当不是由受了风寒之类的原因引起的。不过陈贵嫔的症状和高烧无异,好生服药避免受凉便能够好起来。”张太医老老实实回了皇后的话。
“太医前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叶佩兰虽是这么说,但却非是想要知道究竟是如何,只是故意让陈云暖听一听。
“据臣推测,陈贵嫔应当是误服了可致人高烧不退的秘药。”张太医躬着身子回答。
叶佩兰肃了颜色,却只与张太医说,“此事不可再往外说半个字。”张太医连连应“是”行礼退下去开药,陈云暖的两名大宫女夕照和吟香都因张太医的话而显出惊慌之色。
陈云暖醒着躺在床榻上,一直在听着张太医和皇后之间的对话。她看起来愈平静,心里对于张太医暗指的事情十分明白。
此时此刻,便是陈云暖也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白眼狼,皇后娘娘一直待她这么好,她却做了不少对不起皇后娘娘的事情。即便先前决心不再管陈云颜的事情,可到底还是被别人利用了自己的亲妹妹来算计自己,还是要靠皇后娘娘来救她一命,往后如何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张太医退下去之后,叶佩兰对着陈云颜什么话都没有,很快就离开了流盈轩坐着步辇回凤鸾宫。跟着的大宫女妙容在路上忍不住问,“娘娘,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么?”直到回到凤鸾宫叶佩兰也没有说半句话,妙容早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更加乖觉起来。
陈云暖的事情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没过两天,冷宫里的宁佛桑没了的事情也是一样,没人在意她究竟是因何而死,也不觉得她的死会造成什么影响。除了那么两个有点关联的妃嫔知道了之后气闷了一会,到底是怎么都不至于真的往心里去。而为宁佛桑哭灵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宫女太监,分外凄凉。
不过又过了个三五天,宁佛桑的事情便已没声没响就被人彻底遗忘。
*********
箫晟从承乾殿出来,外边的雨依然很大,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瓢泼大雨的声音。高福全撑开紫骨嵌玉木柄伞,到底是觉得雨太过大了一些,便大声与箫晟说,“皇上,这雨实在下得太大了,不若便……”徐熹冲高福全几不可见的摇头,高福全没将话说下去,这边箫晟已迈了步子往外走,高福全和徐熹连忙跟上去。
雨太大,皇上没让备辇,这是准备走去琳琅殿的意思。高福全心里叹气,皇上今晚翻了淑妃的牌子,之后过了个把时辰竟突然下起了大雨,这雨来得很急,以为没多会就会停了,结果等到皇上忙完事也没有小下去多少,才至于现在这般。只是皇上对淑妃,是否太过宠爱了一些?
沈蔚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持续在下的大雨,刚刚问荔枝什么时辰,才知是戌时三刻,光瞧这外边的样子总觉得已经很晚了。闪电划过天际,很快便是一道惊雷响起,风从窗外吹进来屋内,卷得烛火跳得很是欢快,亦让人觉得颇有凉意。
往常箫晟来也不见得会早,大多数时候都是过了亥时才会到琳琅殿,现在离亥时还有不算短的一段时间,所以此刻对于箫晟会来还是不会来并没有什么想法。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沈蔚然离开窗边,让宫人关好窗户,后来想了想还是召来樱桃吩咐她去准备好热姜茶和宵夜。
琳琅殿守门的两名小太监正缩着身子凑在一处说着今夜这雨下得真是大一类的话,未曾想面前便出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闪电的光亮下分外惹眼。两人微愣之下几乎是滚到了地上,立刻跪伏着告罪。
箫晟没有说什么,只抬脚进去了里边。跪在地上的两名小太监在箫晟走后忍不住对视一眼,皇上竟然是就这么走着过来的?惊诧之后又为自己没有受什么责罚感到庆幸不已。
荔枝正巧从屋内出来,关好房门转过身就看见了箫晟,因无宫人提前来报,她便只是无声行礼。箫晟只是压低声音问,“淑妃呢?”荔枝亦低声回话说,“淑妃娘娘在屋内看书。”
箫晟点了下头,而后偏头看徐熹一眼。徐熹立刻会意在房门外朗声说:“皇上驾到——”荔枝将房门又推开,只有箫晟进去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