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死后不会被遗忘的事。
我想我要写书。
‐‐路易莎&iddot;梅&iddot;阿尔考特(译注:louisaayaltt(1832‐1888),美国作家,最知名作品为《小妇人》。
天花板上贴着白色齿孔瓷砖,一角因漏水染上黄渍。房里的照明是塑料灯座上的三根日光灯管。
我将房内检视完毕,好奇心并未大获满足,倒是想着芭芭拉&iddot;海勒曼。我想像她走进这里,挂起贝蕾帽和干洗衣物,高高兴兴瞥向那些卡片、那则激励人心的引文,从包装盒里取出那台五到七杯份的咖啡机,为来上课的学生煮咖啡,摆上那些陶杯……我感受到一个性格温厚勤勉的灵魂。我想像她是一位老太太,希望她死得安详。
独角人第2章
同一周的后来某天,我参加了性骚扰防制委员会的会议。像我这样初来乍到就进入这个委员会,的确不太寻常,但先前我在路易斯安那任教时,曾是该校纪律委员会的一员,校方认为我的经验在这里可能也派得上用场,因此本学期初委员会空出一个席位时,他们便邀我加入。接受前我犹豫过一阵子,因为尝过做这种工作的人必定会遭受的敌意对待。在路易斯安那时,有一次校内聚会,一位资深教授无意间听到一名大二学生警告几个新生要小心恙虫(chigr)‐‐这种昆虫会钻进人的皮肤,是当地常见的恼人问题。那教授不假思索,脱口说出一句愚蠢的俏皮话:&ldo;我们不可以再叫它们chigr了。&rdo;他哈哈大笑着说,&ldo;得改说chegro才行。&rdo;译注:这里是从chigr联想到nigr(黑鬼)一词,后者因意带侮辱,已改为较为中性的negro,所以该教授也依样画葫芦地把chigr改为chegro。
那些学生很快便察觉这句话的油嘴滑舌幽默底下潜伏着种族歧视的嘴脸,聚会还没结束,他们已向学生会提出申诉。事情闹上纪律委员会,委员全体一致同意这笑话是一种语言行为(speechact),显示说者对少数民族学生的感受暗含轻蔑。委员会要求该教授书面道歉,他却辞职了‐‐此举在当地报章掀起轩然大波。有好几周的时间,纪律委员会的成员,包括我本人,都遭到口诛笔伐,俨然成了&ldo;政治正确&rdo;这个新宗教的狂热分子。考虑到这些报道的水平之低(更不消说他们对社会议题采取极为反动的立场),被他们斥骂倒也不是那么痛苦,甚至还可以从中得到一种殉教烈士似的正义感。但我并不喜欢那段经验,一想到在亚瑟克雷学院这里可能会旧事重演,就让人难免退避三舍。
最后使我下定决心的原因是,身为性别研究的教师,教导学生以科学方式解析偏见的基因代码、虚伪的客观性以及恶毒的性别刻板印象(这些刻板印象组成了我们众多文化建构的基石),我有伦理职责将自己的知识原则执行在真实人际关系的领域。因为正是在这个领域,那些隐藏的代码才真正造成严重的破坏;或者,就算不谈伦理职责,至少别人要求我这么做的时候,我不应该拒绝。要是我不相信自己赖以谋生的这份工作植根于现实人生,就等于浪费时间。
当然,我知道,这类委员会的运作如今已成了固定的讽刺题材,在大众戏剧和小说中屡屡可见,但我一旦下定决心加入委员会,便发现自己对这一点并不那么在意。就像路易斯安那那些报纸并不足以让我裹足不前,我认为职责所在的事我还是会去做。到头来,挺身而出、尽一己之力才是最重要的。再过两个月就要举办&ldo;性骚扰觉醒周&rdo;,会议的前半段都在跟两名学生代表讨论起草计划大纲,包括&ldo;还我夜路权&rdo;活动、约会强暴讲座、一场言词代码会议等等。
我们投票支持并资助这些计划之后,学生代表离开了,接着讨论的是委员会主席罗杰&iddot;弗里曼所称的&ldo;敏感问题&rdo;。问题出在一名年轻讲师身上,据说他跟好几名学生发生性关系。目前尚无人提出正式申诉,但满天飞的谣言显示这只是迟早的问题。
那名讲师也是英国人,名叫布鲁诺&iddot;杰克逊,很清楚校方对这类行为的规定。他和我都参加过学年之初的性骚扰讲座,那是新进教职员一律必须参加的活动。当时,校方律师(也是本委员会的一员)伊莲&iddot;乔丹告诉我们必须随时保持警戒、反躬自省,建议我们跟学生(不论异性还是同性)一对一会面时要保持研究室房门大开,并要我们留心书桌周围是否摆放具有暗示性的物品,可能无意间冒犯或伤及敏感的学生。她举了个例子:一名来自澳洲的客座助理教授在身后的黑板上写了&ldo;拉美西斯&rdo;译注:rases,古埃及法老的名字,尤以拉美西斯二世最为著名。一词,这是避孕套商标的名称。有两三个学生因此感到不愉快,以为这是某种澳洲人吃豆腐的方式,一状告上性骚扰委员会。那助理教授非常惊诧,表示这也是一种土耳其香烟的商标名称,有朋友托他在纽约代买,他怕自己忘了,才写在黑板上。校方并未正式责罚他,算是从宽处理,但他次年就没有再拿到合约。&ldo;同时请记住,&rdo;举完这例子之后伊莲说,&ldo;这类事件会在各位的档案资料里留下记录,一辈子跟着你。&rdo;接着她警告我们,在课堂上讨论&ldo;性&rdo;这个话题有其危险性。&ldo;显然你们不可能永远避开,但是请敏感一点。有些学生会觉得尴尬,尤其是如果他们认为教师没必要提起这个话题却说个没完的时候。有很多学生向我们申诉教师总是在诗歌或小说里寻找性爱象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