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公主却寻个时机去月奴咬耳朵:“今儿我弟弟也要来府里贺喜呢。”
月奴心里一沉。是哩,她正是为这个缘故才来的。
前世,太子也是因着这场宴席才死的。
只不过,自从那次后,她便与赵祐不再说一句话,更不多看他一眼,宫里有赵祐出息的筵席她也能避则避,就为的是不见对方。如今再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相信自己?
府里张灯结彩,部曲们将下过的雪扫了堆积起来,从外头请了专门的师傅做雪狮、雪山等百物,园中瑶林琼树、翠峰如玉,更有歌女在湖上浅斟低唱、吟诗咏曲。
月奴趁着人来人往混乱,往花园里走去。前世她听说金城公主大婚后第一次以妇人身份摆宴席,京里贵人们都去捧场,太子也去了,谁知道中途失踪,最后被发现时已经泡在水池里许久,当天下雪又长期受冻,御医整治时太子已经昏迷不醒,无法说出完整字句,也无从得知原因,不过御医推测可能是太子雪天赏梅,湖边水苔路滑,一时失足才跌进去。
就这样缠绵病榻两月,太子终于病逝。官家只有两子,另外一个还只六岁,因而得知太子死讯后官家消沉许久,金城公主也因此被官家厌弃。
月奴如今已不确定赵祐是否还信任自己,也因此没有传话与他,只想候在此处看能否偶遇他提醒他走远些,实在不行,便是吵一架也好,最好气得他转身回席间好避开水池。
天空阴云密布,云脚低垂,显然要下雪了,冷风阵阵,可月奴手心却攥出一把汗。
第70章
冬雨跟着自家小娘子,心里一阵纳罕,却不知道为何,自己家小娘子今日起来便神色古怪,匆匆写了一封书信命令夏雨送给东宫,难不成是约了太子殿下私会?
月奴行至假山处,却放慢了脚步,此刻湖边那个青竹漪漪的身影,可不正好是赵祐?
赵祐这些天也很不好受,月奴自此被他戏弄之后就再也躲着不见他,他便只好每日里寻着机会去偷看她。
初一和十五,在信国社的社日上,赵祐从阿姊金城公主那里打听到时间地点,便在暗处偷偷看她一眼,看见月奴一板一眼与手下小娘子们安排着近期太子的行程,只是脸上再也无往日那般憧憬的笑容;
寻常日子下学后,月奴总要在西边的卢氏女学球场上击鞠,赵祐混在人群里,远远瞧她一眼,却不敢多待,怕惊动了她;
无数个她在他心里留下痕迹,有时抿着嘴布置任务,有时眯着眼追踪鞠球,有时抱着大橘在汴京路边买些小鱼干,有时则垂髫散乱从州桥夜市上提灯跑过。
她微笑,她大笑,她敛目,她伸手,无数个瞬间,拼凑成活灵活现的大宋小娘子明月奴,可是,因着这样的莽撞,他再也无法触碰到她了。都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此时他才懂个中况味。
此时四目相对,两人都愣在原地。
还是赵祐先浅浅一笑,躬身做礼:“明三娘子。”不是明月奴,不是月奴,而是明三娘子。
月奴点点头,按住心里那些思绪,也只回礼:“见过太子殿下。”
她顾不上多客套,便快步走至赵祐身边,在他耳边低语:“湖边水滑,今日莫要去湖边。”
赵祐神色微动,却面上不显,只躬身谢过:“多劳三娘子费心。”却仍旧只站在湖边不动。
“你——”月奴见他不动,神色也一脸淡然,还以为赵祐仍旧在与她生气,气得转身就走。想死便去死罢!反正我已尽心!
却终于在走到假山后头时住了脚,藏在暗处看赵祐情形。她想好了,若是远处看见他晕倒,便赶紧去救人喊人,既教训教训他不听好人言,也避免了像前世一样拖了许久才被救治。哼!反正一顿冰水不能少了他的!她哈哈气,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耐心等候。
赵祐也在湖边耐心等候,他前些日子查访一桩侵占店铺案,没想到从中挖出刘后与刘美勾结以官府征用为名抢夺汴京中诸人店铺的内幕。证据已经备好,单等着到大朝会的日子当众揭发刘后。
偏偏被身边一位属下刘大力点明刘美近些日子似乎在与人筹谋些什么,他使人打探,才知道刘后与刘美担心阴谋败落,特意想借着今日的机会推他入湖,好栽赃给金城公主。
他怕打草惊蛇,因而也只做不知,以身做饵,单单等着对方来自投罗网。
赵祐耐心的赏梅,将那一枝梅花细细端详起来,又是吟诗,又是细嗅其香,没等半分钟,便听得回头有动静,他等着对方被自己的侍卫拿下,却听得对方说:“见过太子殿下。”
咦?刘大力?身边的侍卫长?不是说好了让他在远处守株待兔等着抓人么?怎的又过来了?
电石火光间赵祐忽得全明白了,他转身想喊人,却已经被刘大力按上了一个手帕,一把推进了冰冷的池水中。万分懊悔之间,他忽得听见一道熟悉的小娘子呐喊声:“救命呀!!!!”
好在有月奴——
临昏迷前他在冰水里庆幸的想。
月奴见有人过去推了赵祐一把,就大声呼喊起来,没想到那恶人非但不心虚就跑,反而朝着她的方向追来。
完了,月奴忽得意识到对方想杀人灭口。
这可如何是好?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冬雨和夏雨被她提前推走去寻力壮的家丁,身边并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