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丽丝夫人带了些污垢的面色白了白,祁懿美又继续追问道:“而且贵妃娘娘和两位皇子身边这么多人,比你忠心的也有,比你聪明的也有,怎么就偏偏挑中你了?”
丽丝夫人咬咬牙,吸了口气,道:“两位殿下的心思,小人不敢妄加揣测。小人只是感恩贵妃娘娘在这许多年间的照拂,一心想报答她的恩情,才应下此事,而且两位殿下曾答应过……事成后必定会保住我的性命。”
“哦,贵妃娘娘这些年如何待你众人也是看在眼里,的确算是不错,可也不曾有过什么特别的优待,你得到的地位也好赏赐也罢,甚至远远比不上崔嬷嬷,如何就感恩戴德到连命都愿意搭在里面了?”
丽丝犹豫了下,又道:“两位殿下当时说,小人若不帮衬做成此事,便要小人的性命,小人不敢不从……”
“你在宫中多年,我不信你不知晓谋害皇子会是如何下场,天真到相信定能保住性命。既然答应与否皆无生还之理,又何来‘不敢不从’呢?”
“小人、小人……”丽丝目光闪了闪,道:“小人觉得左右都是死,不如死前帮衬贵妃娘娘一把,也算还了恩情,何况两位殿下既然答应了保下小人的性命,总归还是有些希望的。”
祁懿美点了点头,一副很是认同的样子,道:“那你刚刚又为何没按照事先说好的进行诬陷,反过来供出了两位殿下,岂不是害了你的恩人?”
“皇后娘娘乃是母仪天下的国母,掌印大人这些年在前朝后宫亦是殚精竭虑,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要平白的害了他们……小人心中实过不去这道槛儿,小人若真这样做了,死后到了阎王殿里,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祁懿美忽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仿若听了极有趣的笑话。
“你是说,你宁愿辜负恩人、牺牲性命,也要维护心中的正义?你是今天才知道诬陷皇后和桓掌印会害了他们吗?若按你所说,早在两位殿下与你说起这个计划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样做的后果,当初你不觉得这样有违心中的正义,还为了一线生存的希望答应了,过了这几日,你心中正义的判定标准便莫名其妙的改变了,竟是无可忍耐到宁愿一死也不愿陷害旁人了?”
说着,祁懿美几个大步行到了她的面前,低头双目灼灼的凝视着她,字字清晰的道:“还有,若我没记错,你今天刚刚发过一个誓言,你说你若参与过投毒这不忠不义之事,愿惨死他乡,甚至永不超生,彼时言之凿凿,神态语气煞有介事,明明口中说的是谎言,却是是分毫不怕违背誓言的报应,怎么才这一会儿,就这么害怕下地狱了?”
接连几个质疑,令丽丝夫人应接不暇,她一张嘴张了张,却是半个字也答不出来。
祁懿美这个平日里看着无甚用处的闲散之人,竟是如此的思维敏捷,逻辑缜密,字字句句都问在了她的错漏之处,令她全无辩驳之力……
丽丝夫人的呼吸终于不再平静,她怔忡着,一方面是当真不知怎样解释为好,另一方面也是觉得面对着这样镇定自若条理清晰的对手,若不细细思量了,说的越多只会越错,没准还会给祁懿美抓住失误之处反将一军。
祁懿美见她不答,并不着急,和缓的笑了笑,又道:“你答不出,那好,我再问你,你说是两位殿下指使你的,那他们是在何时何地指使你的,又是用什么方式,是面对面口述,还是给了你信笺,若是面见,两位殿下当日穿了什么衣裳,说了多久的话,你在之后去做了什么?整个过程可有什么别的人作证?若是信笺,那么可有信物?
想来这样要了性命的大事,你绝不会轻易忘却,这些细节要说上来应是不难吧……哦,还有,你莫要随便拿个两位殿下的物件来说是信物,你在贵妃娘娘的曦云宫做事,两位殿下时常过去,你也偶尔会奉命到招阳殿和见云殿中来,而两位殿下身份尊贵,平时用品繁多,这么多年下来,要拿到其中一两样并不是难事,你若将寻常之物随便说是信物,只怕是不能取信于人的。”
祁懿美一番话说的不急不慢,语气平和,却是透着一股稳如泰山的气势。
丽丝夫人怔怔的望着她,脑中一片空白,脏污的手心俱是冷汗,只觉得本就没有底气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桓亦如此番计划细致周密,原是必定成功的,是以在退路这一面,并未计划的太多。
在原本的计划里,若是小安子反水或是行事败露,只需要将所有罪责推到他身上,说是他自己到处向人求着春|药,要诬陷丽丝夫人与皇后。
不料,这事将是被郑嬷嬷瞧见了,多了一个证人,许多事便不好办了。
本来她也可以强自辩驳,谁知六殿下竟聪慧至此,竟猜到了春|药的来源,她如今说什么,亦是无用了……
也只有认下罪责这一条路可走了。
之前桓亦如的一番话,暗里指点了她反过来咬住两个皇子诬陷,其实也是临时授意,丽丝夫人虽是个脑子还算灵活的,听明白了他内里的意思,可这么短的时间下,还是难以编出一个经得起推敲求证的完美谎言,如今被祁懿美连番追问,她已是不堪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