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许多,祁懿美稳了稳心神,道:“多谢掌印大人美意,只是我曾身中蛇毒,这些年需以调养身子为重,旁的那些个待过几年再说也是不迟。”
祁懿美方才心下的一番思量,桓亦如皆是暗暗的瞧在眼里,见着她渐渐的敛了情绪,原本隐忍着的愤怒如今也消失得一干二净,素面上只剩下一片平和,他忽而带了些恶劣的扬起了唇角,道:“祁小公子所言也是,我瞧着六殿下明明比你小一岁,如今已然身形修长,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了。而祁小公子嘛……个子虽是不怎么见长,身形却是纤细柔婉,声音更是柔软动听,要是不说,倒像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着了男子的衣裳。”
如若她当真是个发育不良的少年,听了这番话怕是气得脸都要绿了。
对于几次三番的言语挑拨的桓亦如,祁懿美除了不胜其烦,更是有几分惧意,可偏偏他总会时不时的冒出来寻她的麻烦,而她面上也只能是假笑着应付。
不过这几句话说的着实可恨,祁懿美思虑着,嘴角挂着客套的笑,平静的道:“若论相貌,我如何比得上掌印大人,我不过是仗着年岁小,才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秀气而已,掌印大人却是不同,听闻掌印大人如今已然年过二十,却依旧有此花容月貌,实乃寻常男子所不能,不由令人赞叹不矣。”
桓亦如面上的笑意渐渐的隐了去,一双毫无温度的眼冰冷的凝视着她,仿佛已然在看一个死人般,令人遍体生寒。
他生着一张阴冷妩媚的面孔,当这张脸失了所有表情,就这样森然的盯着人时,便自带了一种难言的诡魅。
祁懿美觉得自己好似被吸血鬼盯上的人类,不由瑟缩了下,暗悔自己不该置一时之气还嘴讥讽他,她记得唐诗韵曾经说过,桓亦如生了一张艳丽的脸,却最是厌烦他人对此指指点点。
似乎每次遇上这个人,总要受他嘲讽一二,即便是她强自忍下,他也会更进一步,直到她忍无可忍。
桓亦如凛着一张惨白的面庞,略略带了几分媚气的凤眸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渐渐了敛了周遭的杀气。
“祁懿美。”他的目光幽幽,带上了些令人看不透的深意。“而今我所经受过的,有一日,你终将会同样走上一遭。”
祁懿美有些似懂非懂,不大明白他这说的到底是什么。
是说她与他一般男生女相,故而他所经受的流言蜚语,自己将来也会经历?
可是她隐隐觉着,这句话仿佛又没这么简单。
不过她并不想再与他纠缠,便也未去问询,抬眼朝着大殿之处瞧了下,道:“掌印大人,我需得回了,先行一步。”
这一回桓亦如并没有拦她,待她的影子渐渐的消失在了远处,他才扬声道:“娘娘,可看得够了?”
话音落下,他所在的拐角深处缓缓走出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
她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双大眼很是漂亮,眼角虽无皱纹,却已然不似宁贵妃般年轻的模样,她身上穿着一袭金红相交的牡丹纹大氅,头发梳成了华丽庄重的发式,上面插着一支由翡翠珍珠镶嵌,黄金铸成的凤凰发饰,耳上是一对红宝石耳坠,养得润白的纤手上戴着如意纹镶玛瑙金手镯,细长的手指上戴着由上好的猫眼石制成的戒指。
相貌上她虽不似宁贵妃倾国倾城,却也瞧得出年轻时定是端庄秀美,万里挑一的美人。
桓亦如缓步行至她的面前,微躬了身,满面平和的道:“皇后娘娘。”
吴皇后定定的瞧向他,涂了红色口脂的双唇轻启,问道:“你如何得知本宫在此处的?”
“娘娘身上的凝丹香乃是由臣亲自调制的,此香味道宜人,留香持久,虽是有些距离,味道有些淡,旁人不识,微臣如何能嗅不出。”
吴皇后带了几分释然,目光却是依旧落在他的面上,静默着打量了他片刻,又瞧了眼祁懿美离去的方向,道:“祁懿美不过还是个孩子,瞧着也不甚有大志的模样,乃是于大局无关紧要之人,弃之不理便是,你缘何要花力气与她过不去?”
因着桓亦如和祁懿美方才一番对话都是低着声音,吴皇后又离得有些远,并未听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只是从祁懿美的神色间瞧出,应是被桓亦如为难了些个。
桓亦如半敛着一双丹凤眼,艳红的唇角带了抹浅笑,并未言语。
吴皇后对于他的沉默并不恼,只是叹了一声,上前一步,劝道:“亦如,祁懿美可不是当年那名小进士般任由你作贱的,你便是瞧她有趣,也要适可而止。有祁经昊那个老狐狸在她背后,你在她这里得不着好的,还是莫要给自己添麻烦为好。”
当年的小进士被他暗地里诬陷,下毒,最后流放,甚至是受辱……桓亦如虽未曾亲口提及,也没有什么证据指向他,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些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那名进士便好似是桓亦如看上的一个玩具,玩坏了,便又开始物色下一个了。
不过是一些低贱之人的性命,其实本也没什么,可是祁懿美不同,她是祁经昊的独子,又是六皇子的救命恩人,这个人动不得。
桓亦如却是微抬了眼皮,似笑非笑的看了吴皇后一眼,目光渐渐深沉了,如惯常的样子一般阴冷的笑了。
“娘娘放心,我自晓得轻重。这一个小公子……如今用处可大了。”
桓亦如一句话说得不甚清楚的,吴皇后并不明白这句话内里的含义,只是见他听了自己的劝,便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