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翮本想把钱拿出来的,可是被相公给紧紧地捂着,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真乖。”阳岑松手,捏了捏他的脸,道,“笑一笑,媳妇儿。”林翮听话地笑着,还俏皮地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出了门。他离开后,阳岑每天都勤加练习,时间长了以后,他不用借助任何东西也能走几步。不过没人看见,一般有人路过的时候他都是拄着拐在慢慢地走。一转眼新的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冷。阳岑托人给林翮带去了信和一件新袄子,叮嘱他不要被冻着了。袄子是他给钱让王郎君做的,因为村里只有他家有棉花。但是最后王郎君没有要钱,还给林翮把棉花塞得厚厚的。前天夜里下起了雪,阳岑半夜起来将小黑狗的窝挪到了屋里,不然外面太冷了。今天是林翮回来的日子,一早他便穿好衣裳,拄着拐去村口等。路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他走得有点慢,担心滑到。一下雪出来的人就更少,阳岑在村口站了一上午,也就看见了两个人路过。他站累了,靠着桂花树歇歇。“相公!”还没歇多长时间,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小夫郎欢呼雀跃的声音。阳岑站起身来,拄着拐走到路中间去。“相公!”穿得厚厚的林翮在对面不停地挥手,然后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阳岑已经做好准备接住他了,但是小夫郎却停在了半步之外。“怎么不过来啊?”他伸出一只手,问。林翮这才扑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冷不冷啊?”“不冷,相公你给我送来的袄子特别暖和,我穿着还热呢。”林翮说完,主动去牵阳岑的手,然后道:“咱们回家吧相公,别站在外面了。”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家走,远远地就看见了小黑狗跑来。明日是冯瑞成亲的日子,林翮也是特意挑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这个月都没怎么见到冯瑞,听师父说是回家筹备婚宴去了。第二天一早,阳岑起床后坐在旁边穿鞋,林翮非要掀开他的裤管看看。腿上的伤口已经好了,留下了淡淡的粉色。林翮好奇地望着,不解道:“看起来不肿了啊,相公你还走不了路吗?”阳岑将裤管放了下去,弯腰去拿鞋子,故作高深道:“不用担心了,强求不来的,这个东西得看天意,说不定明天就好了。”这话听得林翮作势要打人,阳岑急忙拿过床边的拐杖,无奈却跑不快,只能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冯瑞家和黄姐儿家也算村里有钱的人家户,这场婚宴不亚于当初阳岑娶林翮时的排场。他们两个早早地就到了,没想到有人更早,已经聚在一起聊天了。阳岑拄着拐,无视众人异样的眼光,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找到冯瑞。“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冯瑞穿着新郎官的衣裳,笑得脸都合不拢,时不时的就得和人打招呼。听见阳岑的话后,抽空回了一句:“我哪能要你帮忙啊,你歇着吧,等着喝我的喜酒就行。”阳岑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不给人捣乱就算帮忙了,于是便找个人少的角落坐了下来。黄家和冯家隔得不远,这个时候黄家那边更热闹一点,因为大家都想围着看新娘子。阳岑坐了一会儿,决定去黄家看看,正好过去找林翮。刚才他们到了没多久王郎君也来了,然后林小狗就屁颠颠地跟着他去了黄家,说是要去给黄姐儿打扮打扮。到了黄家,这里果然热闹,几乎可以用围得水泄不通来形容。阳岑费尽力气才进到里面,黄姐儿她爹娘正在接待宾客,没有看见林翮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去黄姐儿的房里了,他一个男人不方便去,便坐在原地等。过了许久,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来了来了”。他急忙顺着大家都看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再仔细一看,那跟在新娘子后面傻乐呵的可不就是林翮吗?阳岑起身往里面走,不然一会儿人们都挤过来他就进不去了。时辰差不多了,新娘子该出门了。黄姐儿被人搀扶着跪在父母前面,听着旁边一个娘子在颇有腔调的唱词,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娘子唱的大概是离别之际拜谢父母,感谢父母养育之恩的话。阳岑只能零零散散地听懂几个字,不过这调子听起来还是挺有感染力的。不一会儿,娘子停止了唱词,随后黄姐儿她爹娘分别对她说了一段话。话音落,阳岑便看见黄姐儿低着头,浅浅地哭泣着。“爹,娘,女儿出门了,您二老保重身体。”说完,旁边的人将她搀扶起来,带着她转身离开。方才那位娘子站在后面,看着黄姐儿快出门的时候,高喊了一句:“黄家嫁女,先祖庇佑,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其余人都跟着黄姐儿一起出去,阳岑却在往反方向走,穿过了人群这才拉住了走在最后面的林翮。只不过,他找到林小狗的时候,小狗狗哭得正伤心。阳岑哭笑不得,伸手帮他擦眼泪,问:“你哭什么?”林翮哭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王郎君替他回:“感动了,看见黄姐儿嫁出去了,替她爹娘难过呢。”“啧,哭这么厉害啊?”阳岑帮他擦完眼泪,捏了捏他哭红的鼻子,紧接着便道,“别哭了,黄姐儿从冯家走过来还用不上一顿饭的功夫呢。”他说这话本来是想好好安慰一下林翮的,谁知小家伙竟然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你不懂!不跟你说!”林翮哼了一声,然后拉着王郎君就走了。等到阳岑好不容易走到了冯家,冯瑞和黄姐儿已经开始拜堂了。冯瑞父母早逝,他上面只有一个大哥,所以此刻坐在椅子上的是冯大和朱娘子。拜堂的氛围比刚才黄姐儿家那边要喜庆得多,还有不少小孩儿嬉笑着要看新娘子。虽然早就知道黄姐儿长什么样了,但是看新娘子的诱惑是抵挡不住的。拜完堂后要送黄姐儿回房去,有几个人在旁边起哄,说要闹洞房,被冯瑞红着脸给挡回去了。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阳岑这才反应过来没有看见林翮的身影。他拄着拐到处找,可婚宴上人又多,天色又晚,因此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最后是小东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拉住阳岑的衣裳,悄悄说小林阿爹躲在那边的树后面哭。阳岑一听就着急了,顾不上其他,急忙往小东说的方向去,一路上走得飞快。找到林翮的时候,他已经哭得很伤心了,袖子也湿透了。阳岑伸手将他拉起来,搂在自己怀里,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后背安抚。等到怀里的人渐渐冷静下来了,他这才适时开口:“小河,你怎么了?”林翮撇着嘴,擦了擦有些疼的眼睛,情绪十分低落。他靠在男人怀里,低声说着:“相公,我想家了,我想爸爸妈妈了。”这句话让阳岑心里一哽,随后鼻子也酸了。他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安静地听林翮说。“相公,我好难过,我想回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了爸爸妈妈,就像是自己一个人在世界上玩着一场巨大的,没有时间期限的过家家。”听着林翮带着哭腔地说这些话,阳岑的心里也很难受。他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口中喃喃着:“我们会回家的,一定会的。”在热闹喧嚣的村子里,他们躲在没有光照的大树后面,彼此紧紧依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