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秦绎是真切地想要杀了慕子翎的。
但当他注视着慕子翎艳丽病态的脸时,却突然像被抽走了力气,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松了手。
“你……好自为之罢。”
秦绎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站起身,一声不吭朝床榻上走去。
黑夜寒冷而寂寥,火盆没有点燃,屋子里依然冷得像一个冰窖。
秦绎独自卷着被子就躺下睡了,慕子翎只着里衣地躺在地上,身边不远处是刚刚被拨亮,但再次熄灭下去了的炭火。
地上还有一具尸首。
……他果然不敢杀我。
慕子翎急急喘气,纤细修长的脖颈上留着深深的五根手指印,他却闭着眼病态地低笑:
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
原来中陆之中首屈一指的贤明君王,为了心爱之人不仅能屈能伸,强颜欢笑地做尽违心之事,连贴身之人横死在面前也能忍气吞声!
……那一整夜,慕子翎都在呕血。
但他蜷在床沿,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沉默而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虚无的黑暗。
阿朱守在慕子翎身边,没有去瓷罐内睡,在慕子翎的心口打着旋儿。
“阿朱。”
慕子翎摸了摸它冰凉的蛇身,将阿朱从怀里捧了出来。在黑暗里轻声说:“原来这里也不喜欢我们,我们走,好吗?”
阿朱的竖瞳静静看着他,无法言语,却是慕子翎最后的依靠。
慕子翎笑了一下,非常纵容地让它在自己脖颈上咬了一口,一边吮吸,一边在锁骨上惬意地用蛇尾轻拍着。
慕子翎感受着鲜血流淌出来的温度和粘稠,看着眼前无边无尽的黑暗,静静想:
原本他最怕不点灯睡觉的。但只要秦绎在时,就能克服。他的身体总能让他感觉很暖和,也不会想起在云燕时的往事。
现在,终于哪怕秦绎就在他身侧,他也会做噩梦的时候了。
等阿朱也吃完食之后,慕子翎摸索着窸窸窣窣起身,穿好衣服离开了府邸。
临走之前,他给了秦绎一刀。
那是他应得的,慕子翎想。
他将匕首刺进秦绎胸腔里,秦绎一下就醒了过来,他们两人在黑暗中对视。
殷红的血浸透重衣,沾的慕子翎手心也黏黏腻腻。
慕子翎在秦绎静默的注视中笑了一下,而后松手,将血迹都擦在秦绎心口柔软雪白的亵衣上,推门扬长而去。
府宅里乱成了一锅粥,一瞬间所有的灯都点起来了,宫人们吵吵嚷嚷地往秦绎卧房赶去。
但是慕子翎穿过人流,与他们逆向而行,光明正大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