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朗星稀,万籁俱寂。花青鸢待到所有人都睡下,换上一身夜行衣,潜进了启明舜的书房。白日她陪着启凌风整理遗物的时候,偶然发现书架上有一本厚厚的书不能移动,她转瞬既已心中了然,那多半是启明舜设下的机关,但观察启凌风的反应,似乎毫不知情,可见连他也不知道这个秘密,那她自然也闭口不提。诚如花青鸢所料,那本无法移动的书正是暗格的机关,打开后,里面放着两件东西,一个印花的锦盒,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明黄色锦缎。明黄乃是皇家御用的专属之色,又藏得如此隐秘,她立刻就猜出是何物,展开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她一直设法寻找的皇宫布局图!她忙将皇宫布局图收入自己的囊中,又好奇地打开了那个印花锦盒,却令她大失所望,那不过是一支普普通通的发钗而已,并非什么珍奇异宝,她扫兴地盖上锦盒,将一切恢复原样,悄悄离开了书房。绿草如茵,落英缤纷,正是山花烂漫时。傅红雪看到一个女子站在树下,一袭脱尘的白衣,梳着流云髻,配以白色羽饰,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明月心。心儿……傅红雪走上前,开口叫她的名字,明月心含笑投入他的怀抱,他伸手环住对方,心里竟觉得怅然若失,似乎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可是当他放开对方,明月心却变成了叶开,对方的笑容比明月心更清晰,更灿烂。傅红雪大惊,蓦地情景又是一转,绿荫草地变成了无间地狱,他惊骇地发现,他们竟然已到了床上,两个人不着寸缕,叶开躺在他的下面,在石室晦暗的光线中,傅红雪仍然能看到对方的面色绯红,朝他流露出那种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神情。是谁的肢体交缠,谁的气息交错?又是谁的记忆交融?时光仿佛在倒流,不堪回首的一幕复在重新上演,又回到了叶开中了药的那个时候,他一次次地侵入自己亲弟弟的身体,看到那一双清澈的瞳孔因他而沾染情色,蕴载迷离,房间里不断交织着零碎的喘息与痛苦的哭泣……这是怎么了?他又一次在玷污叶开,玷污自己的亲人么?不!这不是,这不是他希望的!傅红雪想要停下来,想要退出叶开的体内,然而,这具身体仿佛不是他的一样,根本不服从他的意识,仍在无休无止的占有着叶开。肉体在体验着诡异的快意,灵魂却在承受着炼狱般的煎熬与折磨,这种极端而巨大的反差,犹如冰火两重天,几乎快要把傅红雪逼至崩溃。不,他不想变成这样,叶开是他的弟弟,他们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傅红雪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大一双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带着颤音,头上更是冷汗淋漓。床前无月光,只有一盏残灯,明明暗暗,未灭将灭,仍自泛着橘黄的微光,照映着石室里的景物,傅红雪呆滞片刻,慢慢反应过来。原来,刚刚是做梦……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下一刻,却又猛地绷紧身体,因为他看见,梦中的人此刻正与自己近在咫尺。叶开侧卧傅红雪的身旁,满脸毫无设防的表情,睡得极为安稳香甜,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清浅温热的鼻息喷薄在自己的脸上。傅红雪显然已忘记临睡前的事情,看到叶开的面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另一番画面,他混乱地将梦里的场景与现实衔接在一起,直骇得他面色灰白,整个人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想逃跑,结果却让被子缚住双腿,连人带被一起狼狈地滚下床去……☆、:山雨欲来林中小屋正值晌午艳阳高照时,璀璨的日光投照进竹篱小院。“气凝丹田,劲走少阳,虚实易主,招缓先驰……”傅红雪朗声念诵灭绝十字刀法的心法口诀,目光自始至终都追随着那个挥刀之人的身影,如同追随他毕生的向往。不知是叶开习武天赋过人,还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仍记得自己曾经练过这套刀法,短短三日,叶开就记熟了所有招式,尽管没有内力催使,亦舞得刀风呼啸。每当叶开练刀的时候,总能从他身上找到从前的影子,让人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那个恣意潇洒的浪子叶开又回来了。对于傅红雪来说,却害怕叶开恢复记忆,他不敢再面对从前的叶开。这不仅是因为,他们曾发生过一次惊世骇俗的交缠,更是因为他已察觉到,自己对叶开有了异样的感情,那种感情,远远超出了对待手足至亲的范围。如果不是梦到那个虚幻旖旎的梦境,迫使傅红雪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或许,他至今仍被这层‘兄弟之情’的薄纱蔽目,看不清楚事情的本质。但傅红雪无比清楚,不论他对叶开怀揣着怎样的心思,这一生,他除了是叶开的兄长,再无可能有其它的身份,他能做的就是严守这个秘密,把这份见不得天日的感情深深埋在心底。然而,他不知,这世上,最是两件事不可控,一是岁月流逝,二是爱慕之心。叶开看傅红雪望着他怔怔出神,一时力道失控,木刀已脱手而飞,嵌在一棵英雄花树的枝干之间。傅红雪见他练的满头是汗,说道,“叶开,休息一下吧。”“怎么能休息?都练这么多天了,我还连一把木刀都握不住,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哥哥一样厉害啊?”叶开沮丧的撅起嘴巴,取回树上的木刀,准备将灭绝十字刀法从头至尾重练一遍。傅红雪听了他孩子气的话,不禁摇头,俊朗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每个人刚开始都是如此,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有所成,你只练了三天,能有现在的进步,已称得上是惊人了,你还不满足么?”“可是我不想等那么久,我想快点练成灭绝十字刀,这样……”叶开略一停顿,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自己的兄长,坚定且认真地道,“我才不用做哥哥的累赘,还能保护哥哥不被外面那些坏人伤害。”自从百卉谷中出来,两次遭人掳劫,这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尽是恶人当道,唯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不会让他的哥哥因他而受到拖累。看着对方清澈如故的目光,不含一丝的杂质,傅红雪自惭形秽。叶开……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全心信赖的哥哥,竟然对你存了令人不齿的念头,你一定不会再正眼看他了吧……“哥哥?”叶开见他再次发愣,疑惑地唤了一声。傅红雪回过神,说道,“习武贵在持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来的。”他趁叶开若有所思的间隙,巧使招数地将木刀顺了去。“哥哥!干嘛抢我刀啊!”叶开惊叫着出手去夺,这一下,恰好用上了灭绝十字刀法中的招式。自家的武功傅红雪再了解不过,此刻见叶开现学现卖,心念一动,竟起了验收成果之意,与叶开拆起招来,两人渐渐忘记了初衷,均沉浸在这场温馨的喂招之中。情浅不觉,情到浓时,便是藏也藏不住。譬如傅红雪的情,似乎与他的武功融为一体,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着难以言喻的缱绻之意。叶开对上傅红雪温柔似水的目光,不由得意乱情迷,似是痴了一般,出招稍慢,便被对方抓住时机,缠上他的一条手臂反剪于后,将他牢牢钳制在自己的臂弯中。美其名是钳制,两人的姿势说是耳鬓厮磨则更为符实一些。输赢,本就没有人在意。四目相对,于无声之中,叶开的心怦然跳动。他不懂自己的心为何会这般悸动不已,但是心跳得奇异而狂乱,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前所未有,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