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有一手不输宫廷刺绣的手艺,特别在绣龙凤呈祥上尤为出彩,绢布上的龙凤身姿轻盈,栩栩如生,凭着这般本事,南相将阿音送入市集中最出名的一家绣房,没过几月,绣房中来了一位国手的消息便在城中传开。
不久,绣房便接了一个大单,是新任宰府大娘子的四十寿辰,相传,这位大娘子手段了得,在还不是当朝宰相而只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秀才时就看好了如今的夫君,不仅出财出力,还以身相许,陪着小秀才一路走来,节节高升,成为如今手握实权的当朝宰辅,大娘子也从一个市井女子,摇身一变成为诰命夫人,世人皆称叹大娘子眼光卓绝,却不知,身为南相女官的大娘子,选一个官运亨通的丈夫,再一手培养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不算是件难事。
就这样,作为炙手可热的国手绣娘,阿音被大娘子聘请,并入住相府,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刺绣工作。阿音老实,尽职尽责,不仅工作卖力,更是跟大娘子一见如故,关系很好,阿音渐渐察觉,这名在南相必杀榜第一的女人,竟然和想象中不一样,是个很好的人,温婉、大气,并且对阿音这些奴仆下人也很不错,有好的吃食也会分些给大家,尤其阿音,阿音乖巧,长得也秀气,不多言不多语,一手绣工更是惊艳绝伦,深得大娘子的喜爱。
阿音本就是个性子恬淡又不争不抢的人,在南相时就甘居人后,只愿过些平淡的日子,要不是婆婆照拂,以阿音性子,估计在南相这样明争暗斗充满权力斗争的地方过得绝对不会太好,现在南相出了任务,婆婆也与阿音一刀两断,阿音本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前来,可当阿音真的来到大娘子身旁,大娘子像阿音的姐姐阿音的阿母般,不但对阿音格外的照拂,还偶尔会教教阿音做人的道理,对阿音的起居也格外关照,没有享受过家温暖的阿音一时之间陷入温情之中,左右为难。
最后,感情战胜了忠诚,阿音不愿再去刺杀大娘子,而是没有自知之明,妄想以低微的术能去保护大娘子,保这个把自己当家人的女人一生无忧,现下阿音面临两件令她头疼的事情。一件是南相的刺杀,阿音想不明白为何这么厉害的人会派自己一个小白来执行任务,逻辑虽然荒诞,既然派来了阿音,阿音猜想南相一定会派其他人来协助,可能也会有其他的计划,阿音不能告诉大娘子这个秘密,不然怕伤了大娘子的心,在阿音心中,大娘子这样温柔的人就值得被小心呵护,阿音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身边的南相杀手,将其他人一一铲除,能保护大娘子一天,也算是偷得一天了。至于第二件事嘛,便是关于相爷的,大娘子早年伤了身子,一直没有子嗣,可古人,特别是古代高位者对继承二字相当看重,相爷再怜惜大娘子,也架不住母亲不停地威逼,无奈之下,相爷娶了两门偏方,其中一个陆氏深得相爷的喜爱,已为相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虽然表面大娘子还是后宅之首,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大娘子其实已经被架空,连掌家权都被陆氏从相爷那里骗了去,大娘子的地位可谓是岌岌可危,特别是相士出身的大娘子,明知相爷心已别去,却无能为力,只能留在相府当个傀儡夫人。
“阿音,你不会以身相许了吧?”余淮生靠在茶台上,单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摘下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蜜的汁水瞬间盈满口腔,即便知道在梦中,余淮生仍是一副享受的神情。
“没办法呀,郎君,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被人记得生辰,吃了寿桃,那分钟,让我去死我都愿意,所以。。。”阿音苦笑,说不出的情绪蔓延开来。
“那我问你,你想当个妾室来报恩这件事,你说这个特别特别温柔的大娘子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听到这里,余淮生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有些心疼阿音,这货现在能在这里一定是做了件蠢事。
“这种羞耻之事谁会直说呀”阿音眼神漂浮。
“等于是,你没跟任何人商量,暗戳戳地办了两件大事,你可真厉害,我以为我蠢,结果你比我还蠢,你就不担心南相找上门来把你一起给解决了吗,也对,你都视死如归了,还怕什么呀,那么你献身当妾,你就没问过你好姐姐愿不愿意自己的好妹妹来分享自己的夫君呢,你真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余淮生双手按在茶桌上,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哭笑不得。
“我知道女子小气,其实我也明里暗里打探过大娘子的心思,我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呀?”阿音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余淮生的想法,好像有问题,但是又好像没问题。
“那你怎么做的,投怀送抱?”
阿音看了一眼余淮生,头埋得更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余淮生的错觉,阿音脸庞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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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呀,阿音自以为得了大娘子的默认,在大娘子寿辰当日,趁着相爷醉酒,爬上了相爷的床。本是一桩糗事,相爷大怒,大娘子也甚为不解,指责阿音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将阿音关进了柴房,奈何一月之后大夫发现阿音有了身孕,又加上阿音的刺绣被当时的皇帝所看重,双重喜事的相爷再来看本就长得不错的阿音,越看越顺眼,竟然饶恕阿音,便给了阿音一个陪嫁丫鬟的名分,许诺要是阿音成功生子,就可以得见天日,成为妾室,在外人看来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了。
随着阿音与相爷的相处,整个计谋变作了一场家庭闹剧,一面让阿音高兴,一面又让阿音烦恼。
高兴的是,随着阿音和相爷的相处,发现两人性格甚是合拍,阿音俏皮,年轻,读了不少的书,不仅能与相爷聊到一处,而且还能帮助相爷处理一些公务,是孩子还没落地,相爷的心便已经被阿音全数占据。作为女子,阿音高兴自己的夫君爱惜自己,但慢慢的,阿音也爱上了这个拥有智慧又喜爱自己的男人,作为相士,阿音把男女之间情到深处的甜言蜜语当作了承诺,以为说了就会做到,活脱脱一个爱情中迷失自我的傻姑娘。
但阿音也烦,阿音成了真正女人以后才领悟一件事,这世间什么都可以分享,唯独爱情,就算阿音的初衷是为了帮大娘子拿回家权,也真真地帮大娘子重回主母巅峰,即便如此,大娘子哪里懂得知足,不仅吃醋,还对阿音提了许多不合理的要求,更是在阿音难产之日,找借口引走了相爷,阿音是孩子没了,身子伤了,还没有见到相爷人来探望,至此之后阿音便与大娘子之间有了嫌隙,虽然阿音还是很听话,但却再也不去大娘子的院中逗留吃饭看戏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呀?”余淮生掐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这样的日子在我小产以后差不多大半年吧。。。”阿音斜着眼睛回想了半天。
“你进相府三月,怀胎十月,然后又僵持了大半年,那么加起来得有小两年吧,不对呀,这两年南相就任由你在外边蹦跶,任由大娘子风生水起?”余淮生狐疑地看向阿音。
“我当时就是傻,其实这就是我悲惨命运的开端。。。”阿音脸上神色流转,一会儿楚楚可怜,一会儿眼神愤恨,一股带着腥臭的肃杀之气从阿音体内溢出,余淮生再次看到了灵气的颜色,一股暗红色的灵气在阿音身后浮动,显得阿音的脸色煞白,显得阿音的表情冷酷。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余淮生从阿音身后漂浮着的暗红色灵气中感受到了很强烈的怨念,是难以平复的杀意,如此深的仇恨,让余淮生的心被揪起再放下,一阵生疼。
“他们。。。”阿音似乎想到了让自己不堪回首的一些往事,本还柔和的眸子开始变得深沉,暗红色的灵气弥漫了半张脸,看起来比梦外的一线牵还恐怖。
原来呀,大娘子非但不感激阿音的所作所为,还嫉妒阿音抢走了夫君的爱,然后设了个局,美其名曰庄子上安静,便宜刺绣,便送走了阿音,最开始,相爷还是挂念着阿音的,给阿音带了几封信安抚阿音,庄子上物品不济,阿音常年用不好的烛火通宵赶业,渐渐地,眼睛便不行了,眼睛不行以后,刺绣的档次就上不去了,再也不见栩栩如生的龙凤,后来,阿音的刺绣和普通秀女无疑,便被彻底冷在了庄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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