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淮生谨慎接过小荣子口中所谓的金子,拿在手中细细查看,越看神色越不对劲。
余淮生手里的是一只珠钗,准确地说,这是一只纯金打造的珠钗,珠钗造型古朴,钗头镶嵌一颗温润洁白的灰色珍珠,一圈水滴状的绿玛瑙围绕灰色珍珠,玛瑙翠绿的颜色将珍珠衬托得清丽脱俗,珠钗坠脚是三串碎钻链子,只须轻轻摇动,便能闪耀银色光泽,见此珠钗便能想象到,这珠钗的主人带上它以后,每走一步都会摇曳生姿。只是,珠钗待在水流中时间实在太久了,常年被水打磨,已经失了棱角,呈现一丝缺失的圆润。
见状,余淮生与蔺家主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走到河岸最边缘处,清澈的河水已经漫过鞋底,二人也不在意,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流淌着的河水之中,河水一片波光粼粼,泛着金色光辉的波光粼粼,原来,水里四散着的,小荣子所谓的金子,竟是各色各样的首饰,有珠钗,有耳坠,有项链,更有手镯,余淮生不懂这些,只是看着手镯上泛起的纯净绿色,猜想在那个做不到假上不到色的年代,也没有塑料这种材质,这样的颜色,一定是来自玉石最本质的光泽,如此漂亮的玉镯子,一定价值不菲。
“小郎君,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河底散落的物件儿像是一套,一套。。。”秋生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自己看到的首饰。
“应该是一套嫁妆,哎。。。”蔺家主收起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
除了心大的小荣子,其余三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许猜测,这里可是南相先祖亲手建立的南相故地,也是开山始祖原本准备大婚的婚房,更是负心汉困住疯魔始祖的葬身之地。那个可怜的女人,戎马半生,风光无限,为爱不惜挑战天道,最后竟然因为一手权柄,一手术能,被自己的情郎所忌惮,最后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男人做得也是绝情,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但是杀人嘛,不过只是头点地,选哪天不好,偏偏选大婚之日下手,简直是杀人诛心,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君王呀,这样的秘事,真该广为流传,真该让这薄情寡义的负心汉遗臭万年,现在看到这些首饰,我都为这位师祖感到不值,估计是物件儿上的怨气影响了我的心境,可想而知,你们那个老祖宗当年得是有多伤心呀”余淮生扬起下巴,下意识想将手搭在蔺家主肩上,转头却见蔺家主眉间聚集难见的忧郁之色,便又悻悻收回了手。
“你知道为什么君王薄情,南相却被保了下来吗?”蔺家主弯腰,拾起不远处一枚珍珠戒指,握在手中,感受戒指传入指腹间的温热,或许是在地下河中浸泡久了,便有了温度。
“竟然有人有本事让南相头疼呀?”小荣子一副大为不解的模样。
小荣子来之前,大致也听刘老头说过许多关于南相的旧事,虽然有些道听途说,内容也是参差不齐,但是所有的故事,都围绕着一个主题,那就是作为世间最厉害的相术一门,南相是泰山一般的存在,现在是法治社会,讲究民主意识,所以南相隐藏到地下,但是建国之前的南相可是很高调的,换句话说,处于封建社会时期的南相,可是权柄滔天,搅动朝局,更能影响天下格局,向来为权贵所攀附,让君王所忌惮,各个朝代,只要南相愿意,便能封侯拜相,要是选择隐世,也不会有人敢故意来招惹,但现在小荣子听蔺家主的口气,当年南相的处境也不见有这么好,难道是刘老头信息有误?
“是呀,蔺家主,我所知的南相,自成立以来,向来是所向披靡的,怎么也有这么委屈自己的时候,你该不会是逗我们玩吧?”余淮生也很好奇。
“这余兄就有所不知了,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南相初初成立,也只是依附皇权的一个部门,要是皇帝真下了杀心,虚弱的南相倾其所有的抵抗也是杯水车薪,所以呢,为了保住南相,活下来的南相弟子选择默许屠杀开山始祖,也私下与皇帝签署了一份带有秘术禁制的条约,具体细节因为太过久远多少有点缺失,但我知道的是,自此以后,南相就算是入世也只能以个人身份,不能代表南相,而且这些秘密不能公之于众,否则,南相便会被因果所累,慢慢消失在秘术所带来的反噬之下,所以,南相也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的无所不能,有多大的能力,就有多大的责任,有句话叫做,冷暖自知,适用于所有人”蔺家主笑笑,笑得很勉强,拍拍余淮生的肩膀:“我今天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也看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也算是违规操作了,我看时间应该不早了,赶紧烧火吃点东西吧,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怕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见蔺家主不愿再过多回忆,余淮生同样不是太感兴趣,蔺家主愿意说,余淮生就附耳听听,就当听个八卦听个好奇,毕竟只要是人,就喜欢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是,如果蔺家主不愿讲,余淮生就算感兴趣,也不会追问,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余淮生知道自己来南相故地的目的只是为了解决自己身上的病灶,并不愿惹事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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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秋生拿出背包中的户外简易烧烤架,展开,放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铁锅,往铁锅里面加了些河水,放上调味料,还有一些压缩蔬菜,点火符烧火,不一会儿,空气中便散着煮肉煮菜的香味儿。
“蔺家主还得是你,就算在这荒郊野外,你也可以弄这么一锅好香好香的肉汤出来,闻得我清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想想都舒服!”小荣子一直守在锅边,拼命地扇着手掌,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你个小丫头,饿昏了是不是,蔬菜汤都能闻出肉味来!”蔺家主头没回头看小荣子,自顾自地伏在河边,一边洗脸,一边整理自己精致到发尖的头发。
“就我说,蔺家主,你是不是太霸道了一点,明明就是流动着的水,刚才小荣子可以洗脚,现在你却不允许我把脚放进去,就只能洗洗手,你是不知道,冷了一天走了一天,温水泡脚得有多舒服”余淮生心不甘情不愿地薅着水面上漂浮的紫色小花,语气有些幽怨。
“如果一会儿你能喝下你的洗脚水的话”蔺家主斜眼瞟了一眼余淮生,便收回目光继续整理头发
“小郎君,河水里的东西都是南相的瑰宝,要不要让我将它们全部捞上来,带回南相收藏起来?”秋生终于空闲了下来,看着地下河莹莹发光的河水和水里金光闪闪的首饰,转头问蔺家主,现在李航博不在,蔺家主最大,只有得了蔺家主的首肯,秋生才敢有所动作。半晌,见蔺家主迟迟未发话,秋生只能再次主动询问,因为秋生还算了解李航博,要是李航博知道开山始祖的嫁妆悉数散落河中,肯定心疼不已,一定是要带回去的。
“不要了,出嫁当天就殉葬的玩意儿,带着我嫌晦气!”蔺家主豪气摆手,完全不为所动。
“嗯?”显然秋生对于蔺家主的决定感到有些诧异。
“诶,你听不懂人话吗?”蔺家主擦干脸上的水珠,不屑地看向秋生:“你以前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管,但是你现在已经是南相的人,我南相家大业大,眼光自然也比较高,你别一天把你那些市井习气带来南相,真没教养,简直是给南相,给我航叔丢脸,你不要脸,南相还要呢!”
蔺家主这几句话说得很重,问题上升到南相上升到脸面上去了,秋生本就是桀骜的人,因为收入李航博麾下后才收敛了许多不良习气,对事事针对自己的蔺家主也是处处忍让,只是,自始至终秋生忠于的一直都不是南相,而是李航博。平日里也就罢了,现如今没有李航博在侧,也没有田野牵制,秋生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可惜蔺家主并没有想放过秋生的意思,一直在言语上打压秋生,现在更是过分,将李航博也扯了出来,秋生站在原地,看着蔺家主,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却像狼一样眯了起来,秋生身体颤抖,那是人狂怒之下难以掩饰的条件反射。
“怎么,几句话你就生气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刚才就想欺负那小丫头片子,现在,你还想来打我是不是,我看我平时是对你太客气了,才纵容了你这无法无天的脾气,我告诉你,等我回去南门大院,我一定要。。。”蔺家主也不傻,见秋生变了神色,眼中闪现杀机,也不甘示弱,疾步走到秋生面前,昂首挺胸,一副斗鸡挑衅的模样。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就是个首饰吗,都是你们南相的东西,怎么都行,再说。。。”余淮生看向秋生:“秋生,蔺家主只是嘴硬,其实长了颗豆腐心,要是不出意外,这些首饰很有可能来自你们的开山始祖,开山始祖生前杀虐太重,死后又执念缠身,我们都是相士,无非术能高低,最起码的道理都是懂的,常言道,有因必有果,你一个小小的相士要是捡走了这些东西,身上便会承载开山始祖的因果,这般庞大的因果,不仅会压死你,说不得还会祸及家人,连累子女,蔺家主,也是一片好心”
“小郎君,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好歹也是家主的人,你再不喜欢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用去侮辱人,如果你实在看不惯我,我可以先走一步,算是给你们探路,免得碍你的眼!”余淮生的话如醍醐灌顶般浇醒了秋生的仅存的一点理智,秋生歪过脸冲着余淮生点点头,收起凛冽的眼神,转身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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