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已经停了,瓦片屋檐上滴落的水珠连成珠串儿往下落,溅起小水花。天空依旧不见暖阳,雾蒙蒙一片,就连呼吸中都感到一阵清凉。
“可儿,可儿……”谢诗宛想唤她进来,可惜嗓子太疼,声音说不出来。
“宛宛,你终于醒了!”顾言端着药碗进来时,看见床上的小姑娘总算醒了,才安下心来,眼中透着些疲惫。
谢诗宛看着不真切,也被热得脑子一片混沌。只隐约感觉到顾言身上带着潮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来,喝下这碗药。”顾言吹了吹勺子上棕黄的药汁,送到谢诗宛的嘴边。
浓郁的药味还未触及唇瓣就能感受到其中泛着的苦味,热气被吹散了大半,白瓷勺与这药汁的颜色形成极大的反差。
谢诗宛皱着眉头撇过脸,心中还有些闷气。她本来就不爱喝这些苦不拉几的东西,还有这药味她也不喜欢。
顾言以为小姑娘是嫌这药汤太烫,又吹了一下药汤上面的热气,再稳稳地递向前。
她依旧撇过头,哑着声音说道:“我自己喝就好了,你出去。”
她才不想还被当作需要照料的妹妹,更不想被他看成是一个还不懂事需要呵护的妹妹。
顾言手部逐渐用力,捏紧了汤勺的末端,汤勺中的药汁也随之微微摇晃。他眸中藏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深深地看向谢诗宛,停留了半晌。
终于手上的力气慢慢卸下,放下手中白瓷碗,说道:“好,我先出去。这是蜜枣,宛宛若是觉着太苦了,就吃一些。”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淡黄色的纸袋,放在药碗旁边,又怕她生着气不吃,又补充了句:“这是香宜铺的蜜枣。”然后慢慢走了出去,掩上了门。
谢诗宛浑身的力气松下一半,适才强撑着挺直的腰背也松下,倚在床头,目光落在了顾言跨出屋门的背影影和那纸袋子,嘴角泛着淡淡的苦笑。
小时候她就不喜欢苦味的东西,连同着喝药,都是她所厌恶的。每次她不想喝药的时候,哥哥谢凌和阿言都会轮换着去香宜铺买她爱吃的蜜枣。她味口挑,最爱吃的就是这间在京城开了几百年的铺子的蜜枣。现在哥哥不在了,阿言却还记得她吃药的时候要多加这蜜枣。
过了会,恢复了些气力。她正要坐起身端起碗喝汤药时,“咿嘎”一声,屋门开了。虽然她还是气着,但还是下意识朝门槛处看过去,见到是翠儿进来,眼中零星的亮光又黯淡下去。
“小姐。”翠儿将水盆里的巾帕打湿,想为小姐换上,瞥见还一口没动的汤药放在桌边,想及刚刚公子出屋门时的模样,不由得多说几句。
“小姐,你昨晚突然起热,公子半夜起身,淋着外面的大雨,忙着给你找大夫,到了现在快正午了,他的衣袍还没干呢。”
谢诗宛脸上还很憔悴,细细的汗珠在额角渗出,身子底却觉得十分寒冷。她略微动了动指头,头偏过来一点,低喃道:“他只不过是照顾生病的妹妹罢了。”
翠儿笑了笑摇摇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了一个没有亲缘关系的妹妹,大半夜冒着寒雨,着急着请大夫的兄长。还怕小姐不喜这苦苦的汤药,又在别人铺子等到天微亮买下第一袋蜜枣儿。
就她刚刚还瞧到,公子虽说出了屋门,却还站在小姐在里头看不着的柱子那侧,眼儿巴巴看着屋里呢。
她将手中的湿巾拧好,让其干爽冰凉,敷在小姐头上。把已被小姐发热而捂烫了的巾儿换下,正要放回水盆中端着离开,却被小姐轻轻抓着手。
“小姐?”翠儿问道。
谢诗宛目光依旧落在那碗汤药上,两颊还是高热的烧红,小声说道:“让他去换身衣袍。”
谢诗宛并未明说他是谁,也并没有说为何叫他换衣服,但翠儿听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应道:“诺。”
远在芜城,几个与街上的平民百姓装扮无异之人散落在街道各处,这已经是他们第十几回来芜城探寻大公子的下落。
小姐一直不相信兄长就这么死了,在得知大公子去世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派他们来探听大公子的下落。
他们想着这次估计也是无功而返了,大公子都走了一年多了,要是真有消息,他们应该早就打听到了,只是小姐太执着罢了。而且芜城这么大,要找一个人也实属困难。
“集合。”领头的那人对着其他几人打着手势。
一人放下手中挑的菜朝街道的中心走去,另一人把在手中把玩了一会的玉石放回原处,也往中心走去。
他们几人把芜城的几个多人的地都翻遍了,完全没有公子的消息。
他们也是受过训练的,没过一会,都聚在了街道的某一角,每一个人都摇摇头。
领头的扫了一圈,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举起手下令:“回去。”他想着也趁这次,好好劝劝小姐不要执念太深,都已经一年有多了,也是时候要和故去的人好好了断了。
几人往回赶着,有一个白衣男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白衣男子弯着腰,好像身子虚弱得很,走几步路就咳嗽几声。
还戴了一副面纱,虽然看不清下半脸,但可以看到脸上有着散落的红点,像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一般人都绕开了这个奇怪的男人。
这几人也没有在意这个看起来将命不久矣的男子,只有走在最后的领头莫名感觉这男子的背影有些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