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显亲休整一日,往黄河而去,盖母马昭携几名贴身婢女相随,可能是到了抱孙子的年龄,她很喜爱盖鸾,除开孩子饿了吃奶,其余时间都抱在怀里,片刻离不得。令盖俊苦恼的是,母亲对蔡琬和卞薇完全两种态度,前热后冷,究其原因一来是为蔡琬抱不平,二来是碍于二者的身份,三来则为性格原因,母亲出自扶风马阀,自幼通晓经史,博学多才,蔡琬和她很像。卞薇呢,不说她那难以启齿的出身,单是一脸天生媚态就不讨盖母马昭喜欢。她认为卞薇这类女子除了在床第间讨丈夫欢心,一无是处。
卞薇心里很委屈,却没有向盖俊抱怨,而是换下艳丽的衣服,摘下精美的首饰,也不再抹胭脂水粉,整日素面朝天,侍盖母极恭,比婢女还勤快。盖母态度这才有所松动,加上蔡琬、盖缭相劝,总算不再随意给她脸色看。
在这件事上盖俊颇为被动,从始至终都没有获得一刻发言权,若非事有转机,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随着黄河的临近,拦截车队的当地豪族越发多了,盖俊一概推辞,开玩笑,今天在这家小住一日,明天再那家拖延一日,猴年马月才能回到敦煌?他也不是硬生生拒绝,真想和他结交,去敦煌参加他的婚礼便是。其实地方豪族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一过黄河,情况更加夸张,每到一县,莫不是万人空巷,争相目睹,吓得盖俊除了必要,否则必定不靠近城池。
这日,车队行在武威张掖交接地带,忽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接着数百披头散发的胡族骑士呼喝着冲过来,护卫们解弓上弦,抽刀戒备。盖俊扫了一眼此地界,不仅不紧张,竟而露出一抹笑意,向盖胤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飞驰而出。关羽、鲍出不明真相,尾随兄长。
胡骑为首之人是个锐目青年,他跳下战马,大臂一张,熊抱盖胤,口呼:“盖大哥,好久不见。”
盖胤用力回抱,笑着说道:“沮渠兄弟,好久不见。”此人正是沮渠元安。
关、鲍二人似虎如熊,想不受人关注也难,沮渠元安问道:“这两位好汉是……”
“他们是我得结义兄弟,关羽、鲍出,勇武更在我之上。”盖胤没有介绍表字,那对胡人来说太过复杂了。
胡人最重英雄,沮渠元安面容一肃,抱拳问好:“关兄弟,鲍兄弟,在下沮渠元安。”
关鲍回礼:“沮渠兄弟。”
沮渠元安把住盖胤臂膀道:“盖射虎可在前方?”
“在。”
“快带我去见他。”
沮渠元安来到车队前,又和盖俊来了一个熊抱,爽朗笑道:“我迎了两三日,算算你也该到了,这不,就迎着了。”
“累沮渠兄弟辛苦,我之罪也。”
沮渠元安道:“什么罪不罪的,你莫要和我说你们汉人那文绉绉的话。”
“还不是给逼的。”盖俊苦笑道,这句话他路上说了不下百遍,都快成习惯了。
沮渠元安听了原因抱着肚子大笑,道:“你我关系不比他们,一定要来我家。”
“这……”盖俊有些迟疑。
沮渠元安不满道:“你不愿?”
“好吧,但只能住一日。明**同我一起走。”
沮渠元安眉开眼笑道:“这才是我沮渠元安的好兄弟。听闻你娶了你们汉人中最有学问之人的女儿?快让我见见。”
“我x,哥们你也太直接了吧?”盖俊心里嘀咕,面上道:“那可不行,我丈人在呢,成何体统?到我成亲时你再看也不迟。”
沮渠元安对汉人中的大学问家还是比较尊敬的,不再提这茬。
盖俊指示车队去附近城池暂住,他则领着盖胤三兄弟、臧洪随同沮渠元安去卢水胡居地,他也邀请了许攸,不过后者对胡人不敢兴趣,他宁愿把时间耗在烟花柳巷。
沮渠元安和盖胤年龄差不多,可儿子已经会骑马射箭了,很有几分乃父之风,要知道沮渠元安堪称族中第一神射手,箭术足以和盖俊相提并论。
找上罗侯,几人聚在毡帐里一通狠喝,臧洪酒量最浅,第一个被撂倒,盖胤三兄弟紧随其后,最后沮渠元安也挺不住了,只剩下盖俊和罗侯还未醉倒,两人不再喝快酒,一边慢饮一边聊着各自近况。不说不知道,沮渠元安本来是没有继承权的,没想到其长兄意外病死,他一跃成为接替人。其父亲乃卢水胡权贵之一,麾下铁骑三千。
次日盖俊等人会合车队继续进发。慢慢地,有人开始随车队同行,至九月重阳父亲盖勋从后赶来,随行宾客已是超过三百。二十日,盖家堡在目,六月初从陈留出发,历时百日有余。
走在熟悉无比的盖家坞堡,看着满脸亲切的盖氏族人,盖俊触景生情,险些落泪,无论他在外面多么成功或失败,这里都有全力支持他的人。心里想念祖母尤甚,迫不及待地前去,祖母身体一如从前,未见败坏,只是眼睛有些花了。
曹氏太满意自己这个孙儿了,不客气地讲,敦煌盖氏自立宗以来,从未有人的名望达到盖俊这般响彻天下的地步,便是他的曾祖父官至九卿之大司农,也是不及。
伯父盖冲则神色复杂,这个不爱学经,更不爱学今文经的小子,年不满弱冠,已经是京都名士之流,与蔡议郎攀亲。在看看自己从小悉心培养的两个儿子,在太学读书经年,还是浑浑噩噩,双方这么一比,差距太大了,犹如天地之分。
当年盖俊捡来的孩子白水业已七岁,待人彬彬有礼,风仪极佳,蔡邕看了打心眼儿里喜欢,想把他领回中原细心教授。白水想也没想一口拒绝,就算站在他面前的是海内名儒。众人都是不解,唯有曹氏知道原因,白水是怕走了留下她一人孤单。
曹氏非常欣慰,认为没有白疼他,心里虽然不舍,但还是劝他随蔡邕去中原,然而白水心志甚坚,死活不同意。蔡邕心知强求不来,只叹有缘无份。
后面几日,敦煌名流士族皆至,连那些刚刚冒出头的小家族也借机前来,而后便是各地赶来的宾客,人数很快超过千人,盖家准备充分,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婚前须得立冠,冠而后婚,方符合礼,此时盖家坞宾客云集,亲为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