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如此,除了几个皇子外,傅纲怕是最在意皇帝生死的人了。
傅纲不说话,表情阴晴不定,内心的挣扎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
这时,裴锦之道:“薛镇抚使,你走吧。”
即便裴锦之这么说了,薛镇抚使却不敢动。
说得难听点,就算他现在保住了这条命,从此,他也只能成为活在阴沟里的一只老鼠,再也见不得光。
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裴锦之徐徐又道:“但是,在一个月内,你不得进京。”
“走吧。”
青年的音线透出一种山风般的清冽。
话都说到这份上,薛镇抚使是不敢不走啊。
他看了看傅纲,拱手道:“指挥使保重。”
他扫视了这凌乱的战场一圈,人都死了,但马大半都活着,在那一支支矢尖的威逼下,嘶鸣不已。
他不敢牵那些马,只好慢慢地沿着泥泞的官道往回走,在雨幕中,身影渐渐模糊……
“裴锦之,我怎么相信你会信守承诺!”傅纲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心口发紧,裴锦之的一言一行,无不在宣示他为父昭雪的决心。
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面对傅纲的质疑,裴锦之却是云淡风轻:“你有别的选择吗?”
“傅纲,你该庆幸的,我是真小人,我师兄是真君子。”顾危嬉皮笑脸道,“伪君子言而无信,而我们,一言九鼎。”
他的笑容懒散潇洒,张扬肆意,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侵略感。
傅纲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裴锦之,这一刻,他确信自己的心动摇了。
他不知道裴锦之与顾危这两个人是何时勾结在一起,但能看得出他们交情匪浅,到了顾危不惜为裴锦之以身涉险的地步。
的确,裴锦之称得上一言九鼎。
傅纲艰难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只余下一片漠然:“太医说,皇上的时间不多了,快至数月,最多半年。”
连他也没想到皇帝的龙体会衰败得那么快……
他的拳头握得更紧,又道:“紫霄真人正在为皇上炼制一炉天一丹,需九九八十一天,等月底这天一丹就该炼好了。”
谁也不知道皇帝服下这天一丹,龙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裴锦之低不可闻地笑了,瞳孔中满是凉薄。
“哗哗哗……”
雨愈下愈大,愈下愈急,冲刷掉了地面上的血迹、马蹄印。
半个时辰后,原本尸横遍地的官道上便了无痕迹,只有路边经过雨水冲洗得的树叶显得格外翠绿葱郁,仿佛方才的那一战根本就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