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静了一静。
所有人都噤了声,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下首的楚北深,都能猜到陆老太爷的未尽之言。
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楚北深依然云淡风轻,安闲自在,连眼角眉梢也没动一下。
他优雅地端着茶盅,浅啜了一口杯中香气馥郁、橙黄明亮的大红袍,慢条斯理地说道:“京城千里迢迢,一来一回,费时费力,我就不去了。”
啊?
陆家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看。
唯有楚时聿唇角翘了翘,听出了爹爹这句话语含深意,目光落在对方摩挲着茶盅的修长手指上。
虽然爹爹失忆了,但有些小动作没有变。
爹爹真的回来了!
“北深,”陆老夫人不赞同地蹙了蹙眉,想着楚北深失忆,便斟酌着言辞提点道,“我知道你顾念与楚北宜的兄弟之情,可是他呢?”
“他可曾顾念你的一双儿女!!”
楚北宜是楚时聿和楚蓁的亲叔父,占着长辈的优势,让他可以理所当然决定楚蓁的婚事,霸占长房的家业,让楚时聿有理说不出。
这些账,陆家作为外人,不好与楚北宜清算,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楚北深回来了,长兄如父,他的地位天然高于楚北宜。
京城那边不仅有属于楚北深的爵位,还有本该属于他的家业。
老侯爷只会打仗,不擅经营,曾经长信侯府在他手里入不敷出,幸而楚北深是精明之人,在他手上,侯府的家业不过短短几年就扩大了两倍,蒸蒸日上。
这些总不能都便宜了楚北宜吧!
陆老太夫人越想越是不甘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相比激动的陆老夫人,楚北深很平静,气定神闲地又喝了两口茶,才道:“不必这么麻烦,让楚北宜来岭南见我便是。”
这些年,他大部分时间独来独往,讨厌与人废话,更懒得与人解释自己的言行,但想到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岳母,想到一双儿女这十年一直蒙外家照顾,他还是耐下了性子。
他放下茶盅,抬眼望向了东侧那道通往内室的门帘,想着内室中的女孩儿,眸色变得异常深邃。
他的记忆没有恢复,关于长信侯府这些年的事,也所知不多,可是那日发生在望城仁心堂外的事还历历在目。
仁心堂是他的亡妻陆氏的嫁妆,他的女儿出嫁了,亡妻的嫁妆却还握在二房手中,只这一点,他便是废了楚北宜也不为过。
但去京城就不必了。
就是为了保住长信侯爵位,楚北宜也会心甘情愿地来找到他的。
陆成熙震惊地脱口道:“大姑父,你打算随裴家去岭南?”
话出口后,他又不好意思地去瞥轮椅上的裴锦之,却见裴锦之笑容温文,俊美的面容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柔和。
楚北深只微微地笑,也看着裴锦之,不置可否,狭长的眸子里高深难测。
翁婿俩几乎还没说话过,此刻却交换着唯有彼此才意会的眼神,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陆老太爷沉吟了一下,道:“阿聿可有跟你说了,你那个侄儿长信侯世子也在建南城……刚刚人已经走了。”
楚北深淡淡地“哦”了一声,轻笑出声:“那倒好,省得我千里迢迢地派人去送信。”
“岳父,可否借文房四宝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