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侯府会客堂屋前的落雪已被仆人们清理得干干净净,丝毫未敢怠慢了上门的贵客。
精致的茶杯被轻轻放在桌上,紧接着,内室就传来一道柔润的声音:“你们先下去吧。”
“是,夫人。”
两名侍女躬身倒退几步,到了外室,才轻手轻脚地关好会客堂屋的门,候在门口等待吩咐。
上座的达奚夫人双手捧着温度适宜的汤婆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长相华贵、仪态端庄的中年美妇人。
到底是先皇最为疼爱的公主殿下,即便已是嫁做人妇,眉目间也仍是藏着几分被极尽宠爱着的娇蛮模样。
浮阳长公主,当今圣上最为纵容的幼妹,性格善良,为人率真,可最为出名的,却是她的脾气,一向火爆霸道,使得圣上都要让她几分,就连终身大事都是由她自己做主的。
这件事带来的轰动程度,以至于说起她与镇南侯的爱情故事时,京中乃至举国上下的百姓都能够如数家珍地说上几句。
自古英雄爱美人,美人慕英雄。
饶是一向骄纵的公主殿下,也会甘心为风光无限的武考状元郎而折腰,屈尊下嫁到镇南侯府,并以一己之力扛住皇室的威压,硬是不同意永朔帝以驸马之名称呼镇南侯,并要求家中所有的下人称呼她为夫人,而不是长公主殿下。
两人恩爱二十余年,直至今日,都仍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府中仆人更是连他们的争吵拌嘴的画面都未曾见过。
“亲家母,”浮阳长公主语气温和,眉目含笑,“想来我们已是可以这样称呼了吧?”
话虽如此,但浮阳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之人,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乱的。
“长公主殿下说得极是,”达奚夫人放下汤婆子,也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这几日天气寒冷,务必要让世子注意保暖。”
提起卫璟,浮阳长公主的温柔更甚:“我待会儿定会向阿璟转达岳母的关心,阿慈呢?姑娘家更是不能着了凉。”
两人寒暄了一阵儿,聊了会儿京中的轶闻趣事后,便又将话题扯回到了孩子们的身上。
“臣妾发现,世子是真心喜欢我们家阿慈,”达奚夫人笑着对浮阳长公主说道,“昨儿个还命人来给阿慈送了张上好的弓来,叫什么……逐日弓?”
浮阳长公主正慢悠悠地轻啜着清茶,闻言猝不及防地呛咳起来。
她顾不得失了威仪,便难以置信地反问达奚夫人道:“……咳咳咳……弓?”
她方才没听错吧……卫璟追姑娘,送弓?
况且那逐日弓,连她夫君镇南侯都拉不动,送给姑娘家成何体统?
虽说达奚一脉皆是好武之人,可达奚慈毕竟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又怎可……怎可送人家那种东西呢?
浮阳长公主突然对自家孩子失去了信心,她半是好奇半是担忧地轻蹙起眉尖,问道:“……我们阿璟,还送了什么礼物给阿慈?”
达奚夫人以手帕掩口,笑得弯了眼睛:“大宛马,梦泽剑,落焰刀,还有两头……北境白狼。”
“哎呀!”
浮阳长公主听得额角直冒冷汗,连连用修剪得弧度完美的指甲尖叩击着楠木桌,满脸尴尬:“这孩子……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呀?”
达奚夫人笑着说道:“臣妾以为,世子是因为和阿慈许久未见了,不知姑娘家中意什么,所以送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也是正常的。”
门外的侍女们并未耳力非凡的习武之人,皆垂眸侍立着,可屋顶檐间负责保护浮阳长公主安全的影卫们却听得真切。
相比死士营中的严苛肃穆,侯府中的影卫生活便显得极为滋润,定期轮值,偶有休沐,在主人面前无需有太多的压力,即便在当值期间,在保证主人安全的前提下聊聊天,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我怎么觉着……世子爷不像是想要娶达奚小姐的架势啊?而且非但不想娶,看上去还一副奔着让达奚小姐讨厌自己的目的。”
卫十二的视线盯着远处,嘴上却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