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破旧的小院里,明晃晃的日头刺的人眼前发晕。
一个年过半百、体态臃肿的粗使婆子手里提着一只半满的木桶,压低脑袋,对着旁边同行道:“哎,你听说吗,昨日宴会那事……”
同行的婆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神情不耐,又好奇,“什么啊?”
“哎哟,昨儿春宴会,太子殿下指了……她,当太子妃!”婆子故意压低声音,拇指大的地,说个什么听的清清楚楚。
婆子口中的“她”,便是坐在一旁捶打一堆衣服的魏听妤。
“太子妃”三字带着皇家的威慑,婆子明显惊了一下,随即只觉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太子殿下怎么会看上一身穷酸味的二小姐。
“不过——太子同时立了大小姐为侧妃!”
“哪的小道消息,胡扯呢,太小姐如明珠凝玉如神女,怎会为侧,不可能不可能……”同行的婆子听的直摇头。
“哎哟,我就说个兴起……”
……
两个婆子走远后,魏听妤搓衣服的动作一顿,目光投在粼光的水面上,瞧着自己倒映出憔悴干瘦的脸颊,忽地一恍神。
老婆子说的是真的。
昨日,当着诸位世家女的面,太子殿下确实说了要封她为妃。
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不满陛下赐婚,随意指了个透明人,故意同陛下怄气。
没有人把太子说的玩笑话当真,包括魏听妤。
日光烤着背,有些刺痛。
她缓缓回过神,泡的发皲的十指伸入一大盆的凉水中,继续揉搓着衣服,苍白的脸上浸出一层薄薄的汗。
成堆的衣服怎么洗都洗不完,魏听妤饿习惯了,下意识忽地胃里的灼烧感,抿抿唇,只想快些结束。
天色微微沉,方才的粗使婆子回到小院。
她望着盆里未动的衣服,不满的“啧”了一声,“死丫头,这点衣服都洗不完,净会偷懒!”
魏听妤眼皮沉重,无力狡辩什么,麻木地捶打手里的脏布,一下又一下。
老婆子叉着腰,从魏听妤的娘亲骂到她的灾星体质,骂累了便用力踢了一脚盛满水的木桶,不满地横眼离去。
晃出的水湿了魏听妤的大半裙摆,天色清凉,她哆嗦了一下,冻的嘴唇泛白。
她记不得老婆子骂了什么,只知道,今晚的晚饭又没有了。
欺负她、折辱她、虐打她,是夫人的意思。
府里的每个人都听夫人的话。
到了深夜,小山似的衣服总算洗完了。
魏听妤撑起身体,小步小步的挪回屋。
走到门口,她手抖的厉害,推门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她的房门破烂,风一吹,嘎吱嘎吱地便开了。
魏听妤拖着沉重的身体,躺在勉强御寒的小床上,腿上、手上的关节隐隐发起酸痛。
休息了一会,她吐出一口气,从床底摸出半个发硬的馒头,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还好她囤粮了。
翌日。
天不亮,魏听妤便被老婆子从烂棉布里揪出来。
“好吃懒做的贱骨头,快起来!大小姐唤你呢!”老婆子连声催促着。
魏听妤被她推的难受,手肘撞到僵硬的床头木上,掀起一阵难言的酸涩苦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