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抱着还有些懵懂的元慧哭了许久,最后还是将他交给了寺里的和尚,至少,至少有一个孩子能吃饱饭了。
元慧从此没了父母,长伴青灯古佛。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大和尚那天在那么多孩子里挑中了他,并不是他真的与佛有缘,而是他拥有可以修行的资质,即便他只是下等资质,但也只有少数人能够拥有。
元慧和寺庙里的其他孩子一样,从最底层的杂役做起,不仅每天要挑水砍柴清扫寺庙,若有任何怠懒就会招来监院的一顿毒打,还要抽时间出来学习佛经和打坐修炼,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身上经常是伤痕累累。
他自小身体瘦弱,又很胆小,经常被同房的师兄弟们欺负,甚至被赶到最阴冷最偏僻的地方睡觉。
但元慧依旧很知足,在这里,至少他能吃几顿饱饭。
他尝过很多年饿的滋味,只要能有口吃的,多大的苦都不算什么了,于是每次斋堂放饭的时候,他都是最积极的那一个,被师兄弟们嘲笑他是饿死鬼投胎也毫不在意。
只是有时候在夜里,元慧总会在梦里想念父母还有哥哥姐姐们的面孔,在家的日子虽然吃不饱饭,但一家人在一起,也挺好的,那种温暖,他在寺里从没有体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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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寺庙了元慧度过了五个春秋,终于不再是杂役,成为了正式修行的沙弥,他能感悟到丹田了,可以按照法师教授的那样,吐纳天地之气在体内运行,但或许是资质太差,自己练了这么多年,除了感觉身体比此前好了一些,没有任何变化,他也不知道自己修行的意义在哪儿。
讲师常告诉他们我佛慈悲,但元慧总能看到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带着孩子上山乞求收留,最后往往被监院师叔带武僧用棍棒赶走,就像是赶走几条野狗。
而那些衣着锦绣的贵人们上山礼佛,连住持都亲自笑脸相迎。
他听常在外面采买物资的师兄们讲,现在天下已经乱了,异族入侵中原,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九州各地到处都是饿死的流民,战火已经快眼蔓延到蕲州了,但方丈他们并不担心这天下到底是谁当皇帝,这对他们当和尚的来说没什么两样,只是担心近些年的香火钱可能会越来越少了。
这样的世界,慈悲的佛又在哪里。
你闭目享受香火供奉,为何不肯睁眼看看人间。
当然,这样的想法元慧只能深深埋在心里,不敢告诉任何人。
最近寺庙里发生了一桩奇怪的事,每隔七天就会有一名僧人神秘失踪,大家都人心惶惶,但寺里的方丈们却对此事不管不问,也并不调查,只是又在不断地开始招收新弟子了。
僧人们暗里都在传,失踪的僧人们都是去白塔添灯后消失的,白塔里镇压着吃人的妖怪那些僧人们是被妖怪给吃了。
白塔,是寺里最神秘的场所。
平日里白塔下都有武僧守护,平常僧人都无法进入,连路过多看两眼都会遭到驱赶。
而唯一能进入白塔的机会,则是添灯。
据说,自从白塔寺开始建造出的那天起,白塔顶上的油灯就没有熄灭过,每天都需要专门的僧人到塔顶添灯守夜,添灯的工作是寺中杂役房的僧人们轮流进行的,这样的规矩已经延续几百年了。
直到最近,随着负责添灯守夜的杂役房僧人们一个接连着一个的神秘失踪,僧人们对白塔的恐惧与日俱增,对添灯的任务也越来越抗拒,虽然寺中监院多次对杂役房严厉责罚,但也止不住这股反抗的风气,甚至出现了杂役逃跑的现象,寺里因此还加大了夜里巡守的力量。
为了防止再这样下去整个杂役房的僧人们都会造反,住持下命讲每日添灯的人选范围扩大到所有元字辈的僧众,添灯顺序由抽签来决定,任何人都不得更换,并对任何抗命的僧人处以极为严厉的刑罚,才慢慢压住了这股风气。
而今天抽到添灯守夜的,正是元慧。
距离上一个失踪的僧人,正好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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