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连亭梳理好最后一点情报,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颈时,他便听到了从外舍大门里面传来的躁动声,像极了先帝去围场狩猎时,侍卫们三面围困、好往一个固定的方向驱兽时的声音,就宛如有一万只脚在跺地,地动山摇的。
在大门打开的刹那,连大人刚好撩帘看向外舍门口。可惜,儿子没看到,先看到了不苦大师那张怨种脸。
“……你在这里干什么?”连亭皱眉。
“当然是接咱们絮哥儿放学啊。”不苦大师认儿之心不死,虽然他不可能真的和连亭抢,但他也是人,他也会想念絮果啊。
以前絮果一直在家,不苦翻个墙就能找到。他睡一个白天,起来去隔壁吃饭,饭后总能和絮果一起玩些新奇又有趣的游戏打发时间。但今天当他照常睡醒,兴冲冲地想去和絮果分享他看到的蜻蜓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偌大的连家还可以这么安静。
静到他心慌。
“倒不是说絮哥儿在就有多吵闹了,只是那种忽然就空下来的感觉,你懂吧?”不苦大师有些怅然若失,“就,怎么和你形容呢,好比你某次中午小憩睡到很晚,醒来后太阳都已经要下山了,而你发现整个观里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你一个人。”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失落与孤独,就好像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可惜,大师难得升起的一颗文艺之心,很快便被连大人非常直男的一句“抱歉,没时间午睡”给冲了个七零八碎。连亭只恨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够用,不能掰成四十八瓣使,真的不是很能理解不苦这种都快闲出屁的无病呻吟。
“你要是真的没事做,这边建议您考个科举试试呢。”不管能不能考上,至少能让他忙到闭嘴。
“连狗剩!”大师震怒。
可惜,连亭却已经没空再和他斗嘴回“闻不苦”了,因为絮果终于出来了。
第一年入学的新生是需要一整个斋的三十人为一个单位行动的,等大家都列好队,才能在直讲的带领下一起从学斋里出来。这样一折腾,自然也就比其他的大孩子出来得晚些。不过连大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其实本来可以更快一点的,如果不是闻世子非要跟着山花斋的队伍一起走的话。
苍穹斋的直讲差点没被消失的世子爷吓疯。这一届国子学外舍的小郎君不多不少刚刚好一百二十个,一共分了四个斋,四分之一的概率啊,偏偏就让他给遇上了北疆王世子。
中午打架,放学消失,他该怎么和陛下交代啊?
还是应该先通知家里,大家一起洗干净脖子,收拾收拾准备上路?
偏偏直讲还不敢表现出来,一路怀揣着“说不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闻世子找到”的侥幸,开启了疯狂找人模式。
而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就让他给找到了。
或者说,是有人来告发。
就是中午和世子爷打架的那位小郎君,杨乐。
这位也是个横行霸道属螃蟹的主,他大爷爷正是当朝首辅杨尽忠,外祖父是国公,放在整个雍畿的衙内圈,那也是太子爷中的太子爷。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成为外舍这一届里最尊贵的小郎君,无人敢惹。怎奈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突然就天降了一个北疆王世子闻兰因,打破了杨小郎称霸外舍的美梦。
而如果两人能够好好说话,强强合璧,杨乐也是不能接受与闻兰因“共治天下”。
偏偏闻兰因就像个神经病似的,明明看谁都一副眯着眼睛的睥睨之势,十分难接近的高傲样子,却莫名其妙的非常爱多管闲事,打抱不平。
杨乐觉得自己只是和旁人说了句“你知道吗?听说咱们这届还有个太监的儿子呢。竟然会有人给太监当儿子,哈,我爹说这叫赘阉遗丑,你们知道什么是……”话都还没说完呢,闻兰因就已经阴沉着一张脸怼了上来。
闻兰因开口就是:“你骂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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