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结束时,他毫无理由地讲了个笑话:&ldo;什么东西是棕色的一条?&rdo;
&ldo;这我知道,&rdo;代言者说,&ldo;树枝。&rdo;
&ldo;粪便。&rdo;
咔嗒。
&ldo;快去座位里找找有没有零钱,约翰。&rdo;总管筋疲力竭地回到办公室,却遭到闪回记忆的伏击。前一份工作的同事做完演讲后向他走来,用指责的语气说:&ldo;你不支持我。&rdo;对,我不赞同你。大学里的一名褐发女生,长着一张圆脸,棕色的眼睛美得让他心碎,他在基础数学课的课堂里爱上了她,然而当他写了一首诗给她时,她却说:&ldo;好啊,但你会跳舞吗?&rdo;不,我会写诗。我大概会成为间谍。大学里的一位政治学教授让他们写诗,以&ldo;激发你们的创意&rdo;。然而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在学习,或者去靶场射击,或者锻炼身体,或者利用派对来练习今后一生中都不断重复的短暂恋爱。
&ldo;快去座位里找找有没有零钱,约翰。&rdo;外公杰克说道。当时总管十二岁,那次是偶尔去北方看母亲,不过没有去那栋小屋,也没去钓鱼。他们仍在寻找平衡点;离婚手续仍未办完。
一个周末的下午,在冰冷的天气里,杰克开了一辆所谓的&ldo;肌肉车&rdo;过来。他将那辆车从冬眠中唤醒,因为他酝酿了一个秘密计划,打算载着总管去当地百货公司看内衣秀。对此,总管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他觉得有点羞愧。他不想去主要是因为隔壁邻居的女儿跟他年龄相仿,从夏天起,他就喜欢上了她。但他很难拒绝外公,尤其是外公从来不曾在没有他母亲陪同的情况下带他去过任何地方。
于是总管就去座位里找零钱。与此同时,外公启动了那辆鲜亮的蓝色肌肉车。它已经熄火两个小时,因为外公一直在屋里跟母亲交谈。但总管感觉外公仍在重新熟悉那些神秘的控制装置。热风吹得总管在外套里直冒汗。他热切地搜索着座椅,心中暗想,不知外公是否故意留下过零钱。有了钱,他可以给邻居家的女孩买冰淇淋。他依然处在夏季模式。
座位里没有钱,只有一些绒布、几枚回形针、一两张碎纸片,还有一块光滑冰凉的东西,黏乎乎的,形似微缩的大脑,他厌恶地将手抽回:那是口香糖的残骸。失望之余,他将搜索范围从后排长座椅扩展到前排副驾驶座底下黑洞洞的空间。他别扭地伸出胳膊,手在里面转来转去地摸索。他摸到一块软绵绵的东西,用胶带固定着。不,它并不软‐‐只是包在布里。他稍稍用力,那沉甸甸的东西被扯了下来,落到车厢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闻到少许金属和油的气味。他将它捡起来,展开外面的布,然后捧着那冷冰冰的一团疙瘩坐了回去……却发现外公正专注地盯着他看。
&ldo;你找到什么了?&rdo;老人问道,&ldo;在哪儿找到的?&rdo;总管认为那是愚蠢的问题,后来,他意识到,这是故意装模作样。外公杰克扭过身子,面带热切的表情注视着他,一只手仍扶着方向盘。
&ldo;一把枪。&rdo;总管说道,虽然外公也看得到。后来,他几乎只记得它黑漆漆的颜色,以及那种仿佛由黑色所带来的静滞感。
&ldo;好像是lt45。很重,对不对?&rdo;
总管点点头,开始有点害怕。他热得直冒汗。枪已经找到,但外公的表情就好像等待着送出去的礼物被拆开,然后被高高举起‐‐他还太年幼,感觉不到危险。然而他已经作了错误的决定:他根本不该上车。
什么样的变态会把枪交给孩子,哪怕是没有上子弹的枪?这是他刚刚想到的。这样的变态或许并不介意退休后再次出山,离开荒僻的小屋为总部效力,以代言者的名义指挥自己的外孙。
下午三时左右。试一试。再试一次。
总管与生物学家倚在坚实的木栏杆上,栏杆另一侧是蓄水池。南境局大楼位于他们身后,一条石子路从草坪中间穿过,仿佛湍急的黑色河流。此处就只有他俩……以及带她出来的三名保安。他们分立于大约三十英尺远处,选择的角度可以覆盖所有逃跑路径。
&ldo;他们认为我会逃跑?&rdo;幽灵鸟问他。
&ldo;不。&rdo;总管说。假如她真的逃跑,总管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蓄水池大致呈长方形。围栏内侧,有一座破烂的棚屋,位于对岸靠近沼泽的地方。棚屋旁边是一株瘦骨嶙峋的松树,仿佛被缠绕其上的圣诞灯饰勒得半死。水中充斥着浮萍、绣球花和睡莲。蜻蜓不停地在灰色甚至黑色的水面上盘旋。青蛙的聒噪盖过了蟋蟀的鸣叫,预示着雨水即将到来,水池对面的草丛与灌木丛边,传来鹪鹩和莺鸟喧闹的啼鸣。
一只硕大的苍鹭孤零零地站在水池中央,沉默肃穆。雷雨云仍在积聚,苍鹭的羽毛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毫无光泽。
&ldo;我应该感谢你吗?&rdo;幽灵鸟问道。他们倚在栏杆顶端。她的左臂离他右臂太近,他稍稍挪远了一点。
&ldo;不要为了你本来就该得到的东西而感谢别人。&rdo;他说道。这让她略微偏转脑袋,一条扬起的眉毛下面是沉思的眼睛和态度不明的嘴。这句话是他祖父在挨家挨户推销晾衣夹的年代所说的。&ldo;我并没有让美洲鹳消失。&rdo;他补充道,因为前面那句他本来并没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