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钰走过来。他抬头,直视西陵越的面孔,开口还颇有些语气不善:“你一早就知道定国公的意图?这就是你所谓还给本王的那份大礼?”西陵越扯了下嘴角,算是默认:“二哥觉得这份礼的分量还不够?”西陵钰心里是不舒服,但他还能明确的区分轻重,盯着面前西陵越的面孔又是半天,最后便是语气嘲讽的冷笑道:“自然是够了!当年那区区的一个西陵卫算什么?本王的外祖父换那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本王自是赚的多了!”最后几个字,他根本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当初沈青桐小产之后西陵越特意登门去找他借人,当时别有深意的撂下一句话来,他当时也只当是对方故弄玄虚,却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应验了。即使心里再如何的不愿意,西陵钰此时此刻也还是得承认——论及对大局的掌控,论及这样撒网捞鱼的本事,西陵越的确是完全碾压他的。西陵越又扯了下嘴角,便没再说什么,也转身跟着仪仗往后宫的方向走。陈婉菱却多少还是有些后怕,她咬着嘴唇犹豫半天,忍不住的开口道:“王爷——”西陵钰回头看她,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陈婉菱本能的回避他的视线。但是沉默片刻,西陵钰却是缓和了语气道:“孩子呢?”陈婉菱有些诧异,但无从深究,赶紧如实回道:“我还没见到,应该是在昭王手里吧!”西陵钰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沈青桐去找你了?”从陈婉菱过来之后,他已经很快的悟出了这一重意思。陈婉菱面色僵硬的点点头:“是的!”西陵钰这时候也着实无话可说。他玩味着抿抿唇,也抬脚往后宫的方向走。陈婉菱连忙小跑着追上去。走了两步,西陵钰才又察觉不对劲,忍不住皱眉,又转头问她:“那她人呢?”陈婉菱道:“她让我掩护她进宫来了,进宫之后她就自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西陵钰这才越发觉得不对劲:“她也进宫了?”她进宫来做什么?瓮中捉鳖,毒攻陈婉菱当然不会知道沈青桐进宫的目的和意图。而这个时候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此时的目的很简单也很直接,那就是必须跟过去,得要当场确认在定国公的这件事里他们能够摘得出去。一行人先后赶到太后寝宫的时候,那里寝宫的外围已经完全被御林军封锁了,但是里面暂时听不出有什么动静。定国公还是很谨慎的,带着皇帝下了辇车却不急着进去。西陵越冷淡的看他一眼,却是无所谓的,走过去直接问当值的校尉:“里边什么情况?”“安王侧妃挟持了太后娘娘,并且把娘娘宫里的宫人都赶了出来。”那校尉道,生怕会被迁怒,神色很有些局促不安:“奴才们怕伤及太后凤体,只能暂时守在外面了,请殿下……”他原是想要向西陵越求救的,随后又想起来皇帝也在,连忙改口道:“请皇上和殿下做主!”西陵越于是回头问皇帝:“父皇要进去吗?”皇帝已经是脸色铁青——他被定国公挟持,进不进去的哪里轮得到他做主。他冷哼一声,未置可否。定国公却已经豁出去了,颇有些有恃无恐的冲西陵越一挑眉:“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全,陆氏一个女人家,经不得刺激,未免她走极端,老臣以为应当先把这里的禁军撤离,这样才好交涉,不知昭王殿下以为如何?”西陵越根本也就只跟皇帝做表面工夫,实际上半点也不在乎皇帝怎么想的。他唇角勾了勾,便就收回了目光吩咐那个校尉道:“国公爷所言也有道理,你先把这附近的人手都撤了吧,把皇祖母宫里的宫人都先带去别处安置。定国公这时候虽然已经把挟持皇帝匕首从他颈边移到了身后腰眼处隐藏,但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出来皇帝此刻是身不由己的。那校尉虽然心里惶惑又暗惊,这时候却也知道不多事,只是顺从的领命:“是!”言罢,就转身招呼下面的人:“都退到御花园那边去,那边的交泰殿空置,把太后娘娘宫里的人先都送过去安置。”一行人尽然有序,撤离得很快。皇帝紧绷着唇角,始终一语不发。西陵越站在门口,也没动。定国公犹豫了一瞬,就带着自己人先押着皇帝进了院子。因为人都被遣出来了,这院子里此时静悄悄的,一行人直接进了殿门大开的正殿。那里,太后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她左右两边各自一个婢女拿短刀压在她颈边,看这两人的穿着打扮不是宫里的宫女,想也知道应该是陆嘉儿从安王府带过的,而在旁边却还倒着一个宫女横死的尸体。地面上一滩血。“绿盈!”跟着一起从朝堂那边过来的大宫女看见了,立刻惊叫一声扑了过去。但那绿盈明显已经气绝,手还捂着腹部的伤口,脸色惨白。陆嘉儿就站在太后的旁边,只是捡了个角落,稍微靠后的地方。事情闹到这一步,她自然也是紧张的,眼神难免有几分慌乱踟蹰,可是在见到西陵越等人进来的时候,她又掐着手心飞快的命令自己冷静了下来——横竖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她也没别的路可以走了。她先是看了眼西陵越,然后才发现和定国公一起走进来的皇帝有些异样,意外之余便是狠狠一愣。定国公飞快的扫了眼殿内的情况,一时间居然有些啼笑皆非——就凭这陆嘉儿一个弱质女流带着两个似乎会武功的丫头,她们能撑得起来眼下的这个局面?陆嘉儿也有点儿发懵。本来太后说她投毒就的欲加之罪,可是她抗衡不过,本以为可以等着皇帝过来当面解释澄清,却没想太后根本就没打算给她活路,当场就下令要处死她。她虽然有些心机手段,可是一个大姐闺秀,哪能不畏惧生死?何况还要顾念着腹中骨肉,就更是惶恐。她也没有想到太后会做的这么绝,苦求无用,最后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太后没有防备,刺死了她的宫女,把人控制在手了。她也知道这是下下策,但是真的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就一直忐忑的等皇帝过来,还想着谋一线生机。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个局面,她也傻了眼——就算她挟持太后在手,手里抓着至关重要的筹码,可就算是要谈判,这该是跟谁谈呢?陆嘉儿警惕着注意着进来的这一群人,不由的干吞了两口唾沫。定国公看了眼,他根本就不把陆嘉儿看在眼里,也不会在乎太后的生死,只是觉得西陵丰真是时运不济,这个时候陆嘉儿做了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于是,他冷笑:“安王侧妃在宫中行刺太后,又公然威逼挟持?你们安王府这是要造反吗?”陆嘉儿隐隐打了个寒战,定了定神,刚要说话,却是西陵越已经抢先开口。他进了这殿内,倒是完全松懈了下来,也不管别人怎样,自己直接在门边找了把椅子一坐,语气冰凉的道:“安王指使自己的侧妃进宫行刺皇祖母,图谋不轨,这件事稍后自有本王才出面来和他清算,国公爷就不需要越俎代庖了,你的刀可还捅在父皇的腰眼上呢,就不要恬不知耻的来装什么忠臣良将了。这事情咱们还是要一件一件的解决的,不如咱们先来说说你定国公挟持天子意图篡位的这件事要如何处理?”陆嘉儿的话直接被堵了回去。定国公脸色一沉,忽的转头看过来。他盯着西陵越,也是破釜沉舟的冷笑;“皇上的性命此时就在我的手上,你觉得我当如何?”